南佳人明白張午陽的意思。

    外界猜測著林遲青遲遲閉關不出的原因，懷疑著究竟是林遲青在之前鎮壓叛軍的時候受了傷，還是因為隱瞞林墨的身份，而觸怒了天尊。

    而南佳人和張午陽心中卻是清楚的，林遲青和天尊的關係，早已經不只是聖女與神祗的關係了。

    她們是共同存在的，兩位一體，天尊就是林遲青，林遲青就是天尊，最多，不過只是誰的意志壓倒誰的問題罷了。

    天尊要殺林墨，林遲青不想殺林墨。

    所以林遲青在閉關，因為她在與天尊抗衡。

    而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遵從天尊的意志，殺了林墨。

    然後等殺了林墨之後，他們的結局會是如何，誰也不清楚，因為誰也不知道當林遲青從天尊宮走出來的時候，到底是林遲青，還是天尊。

    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嶺南道和太平道鬥了這麼多年，南佳人和張午陽浪費了自己最好的年華，彼此蹉跎了二十年的歲月，他們想要立一尊神，到頭來，卻只是造就了林遲青。

    這是很可笑的事情，人可以敬畏鬼神，但卻不能敬畏另一個人。

    “你不相信最後走出天尊宮的是天尊？”

    南佳人問道。

    張午陽就深深的看了南佳人一眼，“你還不明白嗎？不管最後走出來的是林遲青還是天尊，終究都是以人的身軀行走人間，而不是以神的名義行走在天上。我們要的是神，而不是一個人。”

    南佳人嘆了口氣，“是啊。誰能想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們都妄想成為神，但神卻想要做人。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來？你本可以直接走的。”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

    張午陽淡淡說著，“而且我也想見一見林墨的劍。他來了。”

    南佳人順著張午陽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煙雨之中，林墨牽一匹瘦馬，瘦馬上坐著撐傘的女人，就這麼從風雨中走來。

    “前面就是潼關了。”

    蘇幼娘撐著傘，讓馬兒停下，看見那滿城的肅殺，遲疑著開口，“你答應我，不再殺人的。”

    “但他們要殺我。”

    林墨放開了韁繩，就這麼站在風雨中，也不見作勢，但就這麼握劍在手，就自然分開了天地風雨，雨點撲到他衣襟都不敢靠近。

    “我們可以繞路的。”

    蘇幼娘忍不住說道，她不明白林墨為什麼一定要頭鐵到就這麼前往京城，非要一路殺過去，莽得不行，難道一定要一路血流成河才能顯得他有多厲害？

    “繞不了路的。”

    林墨笑了起來，目光幽幽，掠過潼關上的金戈鐵馬，掠過城樓上並肩而站的張午陽和南佳人，他的目光注視著天空的烏雲。

    大雨滂沱天空，那些烏雲背後，有一個存在正在鎖定著他，注視著他。

    從他一劍扶搖起，牽一匹瘦馬，領著蘇幼娘前往京城的時候，天空中就一直有道目光在注視著他，在等待著他，蠢蠢欲動。

    “知道嗎？”

    林墨緩緩拔劍出鞘，輕輕一拍瘦馬，瘦馬乖巧的馱著蘇幼娘退後到一邊，“有時候這天下大得可以容下萬萬人，但有時候又小得只容得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