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一個人全部的究竟是身體還是靈魂？

    當一個人只是肉體的空殼，沒有了自己的靈魂，還能是他嗎？

    或者說當一個人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丟失了所有的記憶後，他還能僅僅憑藉本能認出當初的那個人嗎？

    “你。”

    52號有些焦躁的從血泊中爬起來，只剩下一半的身體，卻依然頑強的伸出手，沿著大廈向上攀爬。

    徐婉一動不動，只是安靜的看著對方，不是因為她覺得對方沒有威脅，而是她忽然間有種奇妙的預感，眼前這個和穆流年長得一模一樣，體內流淌著穆流年血液，基因的複製體並不會傷害她。

    哪怕她明明知道眼前的複製體根本不是穆流年，沒有穆流年靈魂深處對她深深的摯愛，這個複製體只是殺戮的兵器，從誕生的那一天大腦裡就只有戰鬥，殺戮的記憶。

    或者說是戰鬥，殺戮的程式在掌控一個有著穆流年面貌的空殼。

    但徐婉還是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不會傷害她，對於這種感覺，沒有理由，卻無端堅信，堅信不疑。

    “你。”52號拖著殘軀爬上了大廈的天台，慘烈的傷勢讓徐婉呼吸不由一滯，忍不住退後一步。

    “徐……婉。”

    含糊卻堅定的聲音從52號的口中說出。

    徐婉整個人一震，順著52號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對方用流著血的手，在天台的地面上，歪歪斜斜，卻堅定無比的寫出了兩個字，徐婉。

    只一眼，徐婉瞬間就紅了眼眶。

    “徐……婉。徐婉。”

    52號像個孩子一般天真的笑了起來，臉上的冰冷，殺戮通通消失不見，呆呆的看著徐婉，又看了看地上那就算是墜入地獄，篡改了靈魂，只剩下程式掌控，也要倔強從骨髓深處鑽出來的姓氏，52號的眼睛不再空洞迷茫。

    “徐婉。你，徐婉。徐婉，徐婉，徐婉，徐婉。你是徐婉。你是徐婉。”

    52號就好像誦唸聖經一般反覆念着這兩個字，望向徐婉的目光時而純真眷念，時而猙獰恐怖。

    突然52號腦袋炸裂出一個血洞，他捂著腦袋跪倒在地，劇烈的痛楚讓他全身痙攣，青筋根根暴露出來，殷紅的鮮血從口腔鼻腔眼眶流淌下來，儘管如此，卻還是倔強的抬起頭，凝望著徐婉，只爲了這一眼，就是粉身碎骨，也可以不在乎。

    “徐婉。你是徐婉，我記得。我一定記得。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它們讓我一定要記得，死也不能忘記，一定要記得。”

    52號指著胸口，指著大腦，指著自己空空蕩蕩的大腦深處，殷紅的鮮血流淌滿臉，卻努力微笑。

    “嗚！”徐婉失控般的捂住嘴巴，眼淚不覺已經滑落。

    “不要哭。我說過，不會讓你哭。”

    52號伸出手試圖擦掉徐婉臉上滑落的淚水，但手伸到一半，又被劇烈的痛楚牽扯倒地。

    “我記得我說過，我記得我說過，不會讓你哭，不會讓你哭。”大腦裡內建的晶片中冰冷程式和鐫刻進骨髓深處，身體裡每一個細胞本能的衝突讓52號徹底失去了力量，痛苦，無法言語。

    “我不哭。我不哭。”徐婉胡亂的擦掉臉上的淚水，努力微笑。

    “對，要笑。你笑起來，真好看。”52號笑了起來，就爲了這一笑，便是千刀萬剮，生不如死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