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我13歲，初一。

    認識你的時候很巧的趕上了非典。

    我記得很清楚，街道上都在撒白色的消毒的粉末，我被自己的母親拉著手在街道的右手邊兒走著。

    你坐在後麵按著喇叭的車裏，我並沒有看清你的臉，只知道里面有一個跟我差不多打的同齡人。

    我被母親拉到了一邊兒，左耳朵裡面都是母親在說我怎麼不看路，眼睛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愣神兒的看著你坐著的那輛車。

    那年的非典，很少看見搬家的，你就坐在那輛領頭的轎車裏麵，後面跟著一個貨車，更過的驚訝源自於，你居然住在我家後面，隔著一個小衚衕。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說實話，印象很深刻。

    用我母親的話來說，敢在非典吃人的時候搬家的，膽兒也是忒大了。

    說來很湊巧的是，即便住的這麼近，我們卻在那次見面後，時隔很久才見面了，那個時候的你是轉校生，外地轉校生，還是北京的。

    那個時候的我，還有班裏麵的同學，從來沒有出去過農村，頂多是去周邊兒的縣城，能去市裏的我們都會很崇拜他們。

    我們在聽完你的自我介紹之後，好奇之心熊熊燃起，恨不得趕緊下課，圍到你身邊兒去問你好多好多問題。

    你說你叫江楠，南是木字旁加南邊的南，江是江湖的江。

    你說你來自北京，目前在這裏暫住。

    希望和我們好好相處。

    那時的我還有同學們，很認真的聽完了你的自我介紹，其實後來我才告訴你，你是那個時候我們學校當時唯一的外地轉校生，你的每一句話我們當時都聽得很認真，生怕錯過一個字眼，因為我們那個時候就覺得你來自北京很了不起，也覺得很驕傲，我們班裏麵居然有北京人，我們居然和北京人做同學了。

    也許你們不理解，但是我們真的那個時候就這麼單純的卑微的去認為跟你做同學很驕傲了。

    我記得你自我介紹完，老師讓你坐在了倒數第三排的中間位置，你的同桌是我家對門的女生，我跟她是閨蜜，青梅竹馬，她只比我小一歲。

    她叫李默，沉默的默，我一般都叫她默默。

    那是我第一次在默默的臉上看到電視劇還珠格格里紫薇見到爾康時的嬌羞，默默很小聲的說著，手裏麻溜兒的把桌子在你從書包裡面掏出課本之前，擦得乾乾淨淨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默默臉紅，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那個時候的你。

    14歲，你比我大一歲，但在我感覺，你很乾淨，很少言語，穿著整整齊齊的衣物，揹着看起來很高階的書包，很筆直的坐在默默的身邊兒。

    那時的你已經有了少年模樣，五官很好看，但是卻很乾淨，頭髮很軟，黑的發亮。

    隨後我又看了一眼班裏其他的人，再看了一眼你，嗯，來自北京的就是跟我們不一樣。

    隨後我又看著窗戶外面的天，已經九月了，天氣依舊悶熱，卻時不時有輕微的秋風吹進來。

    如果這個時候出去玩兒的話，應該再合適不過了吧，微風拂過的感覺還是很舒服的，剛好可以緩解外面不符合常理的悶熱。

    我看了一眼老師黑板上的板書，嗯，數學，我已經放棄了，在上次考試刷低我們班數學低分的底線，被老師打手心的時候就放棄了，我學不會數學。

    我倒是對於我身邊兒的李妍開始上課認真聽課表示很好奇，我之前打破的數學最低分記錄就是她的成果，看著她在筆記上面奮筆疾書，抬頭看了一眼老師，還很巧的撞到了老師的眼。

    額，老師，我知道我同桌在認真學習，警告我向她學學的眼神也不必要那麼兇狠吧？

    畢竟講臺底下還有幾十號人看著呢。

    我果斷低頭拿起在桌子上面被我冷落的筆，低頭裝模作樣的在紙上做筆記，但是我都不知道我寫的什麼，我偷偷抬頭看了一眼老師，好吧，矇混過關了，心裏虛驚一場。

    瞥了一眼你，坐的很筆直，聽課很認真，手裏的筆不斷的在紙上來回寫著，收回視線，看了一眼我自己在紙上寫的不知道是什麼，默默的把那張紙扯下來，揉成一團，塞進了書桌。

    很奇怪的是，我就那麼一眼，就把你定義成了好學生，而你，果真還就是好學生，媽媽們說的別人家的孩子。

    我看了一眼講臺上面的表，還有五分鐘就下課了，我終於可以趴在自己的桌子上面了，但是眼神好死不死的看到了黑板上寫著的值日生那一欄，我的名字，慕雲舒，三個大字。

    啊，今天我是值日生啊，看著數學老師洋洋灑灑的在黑板上面寫下的板書，瞬間感覺頭大了。

    下課鈴聲很巧的在我頭大該怎麼擦黑板的時候響了，數學老師在下課鈴響後，放下粉筆，看了一眼我們後開口說道，“作業別忘了寫，上課講的該複習複習，下課吧。”

    這句話話音剛落，所有人就跟打雞血一樣，教室裏瞬間開始沸騰起來，老師出門的時候看著我們瞬間搖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走出去了。

    走到黑板面前，看著這一黑板的字，算了，早晚都要擦。

    對於擦黑板，也可以說是我們擦出經驗了，我拿起板擦，先大致的湊活著擦了一遍後，拎著水桶還有墩布，離開教室了。

    外面還真是舒服啊，微微的風吹到臉上，瞬間心情變得很愉悅。

    回到教室，果然，你的身邊兒圍了很多人，嘰嘰喳喳的問你很多問題，你到也是很耐心的回答，我收回視線，放下手中的水桶，把墩布放進去，然後抬起來直接甩到黑板上面，快速的上下刷著。

    不由得有感而發，哼著我是一個粉刷匠，粉刷本領強。

    刷完後差不多了，在用差不多幹淨的毛巾趕緊擦乾了，這才擦完了這個黑板，然後放下毛巾，對著我同桌李妍大喊，“我擦完了，下節課的黑板你負責啊，我可不管了。”說完後就拎著水桶走出去了。

    我都能想到李妍說啥，這貨肯定說,“知道了，看見你刷牆了，下節課我刷，趕緊倒水去吧你。”

    說起我這個同桌李妍，她是降班生，降班的原因還是因為爲了她們家裏麵給她算了一卦，說讓她降班一年，會讓她小學能考上比不降班更好的初中，能讓她以後飛黃騰達什麼的，她們家還就這麼做了，她自己也覺得降班比較好一點，美名其曰這樣她不會顯得太笨。

    但事實往往跟想象不太一樣，所以，她現在看開了，自己學的差不多的學科呢，她就玩命兒的學到最好，學不會的果斷放棄了，所以，她在老師嘴裏就是學習偏科太厲害沒法兒管的孩子，但是有的老師卻喜歡的不得了的孩子。

    作為她的同桌，我也快要被她帶偏了，以至於我現在跟她一樣，不過我覺得這個還真的是我腦子不太好用，學不好數學和英語。

    放下水桶回到座位，剛坐下，李妍就拽著我的胳膊說，“那個新來的住在你家後面？”

    “嗯，怎麼了？”我扒拉開她的爪子，坐到位置上面，看著一臉八卦的李妍，“你又打聽到什麼訊息了嗎？”

    “剛纔那誰王二去問新來的，這個班你記住誰了？新來的說剛纔在擦黑板的那個女的住在我家前面，然後我就趕緊回來問問你啊！”李妍很興奮的說道。

    “所以呢，我今兒還是第一次見他，你指望我說出來點兒啥？”我撐著腦袋看著李妍，“你還是想一下下節語文課你背誦怎麼辦吧？”

    “啊，還有背誦，要死了，媽呀，我都沒來得及背呢，怎麼辦啊！！！”李妍趕緊拿出語文書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哀嚎著。

    我一臉鄙視的看著她哀嚎，心裏想到，幸虧我昨晚被自己老孃逼著檢查作業玩命兒到了十二點，不然我也死翹翹了。

    不過想一下，語文老師聽完我背完應該有多震驚的表情，嗯，還挺好玩的，想想也是很開心。

    果不其然，語文老師進來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檢查背誦。

    “你們現在不用跟我這兒裝小可憐兒，也不眨巴眼兒看著我，沒用，把課本給我放桌子上面，語文課代表上來，我這兒列印了背誦的詩句的考題，把這個發下去，我呢，把你們的書全部收上來，今兒抽測，不及格的，恭喜你們，中獎了，還是大獎呢！”語文老師笑眯眯的說完後，把抽測的卷子給語文課代表後，開始一本一本的收書。

    漫長的45分鐘時間終於被下課鈴聲打破了，“最後面的往前收考題，收完後下課。”語文老師在鈴聲結束後開口說道。

    “終於結束了，這絕對是今天最漫長的時刻了，神啊，佛祖啊，但願你能保護我這次測試及格！”李妍趴在桌子上面哀嚎。

    我笑著看著她說：“怎麼，你不回家？”

    “回家吧還是，這個比較現實一點兒，但願我能及格吧！”李妍迅速的收拾好書包，說道。

    走到十字路口後，我跟李妍說了再見後，看到走在前面的你和默默，我並沒有上前去跟你們打招呼，因為那時候的你們在我看來，畫面很**，我不應該上前去跟你們打招呼。

    回到家後，我看到了你的母親在我的家裏麵跟我的母親談笑風生，我進去後，我母親笑著說：“這是我家姑娘，叫慕雲舒，這是今兒轉去你們學校的江楠的母親，你叫她姨就行了，以後就是前後鄰居，見面要打招呼啊！”

    我笑著看著你的母親，開口說道：“姨，您好，我叫慕雲舒。”

    不得不說，江楠，你的母親跟我的母親在一起的畫面，就像是很有氣質的很有文化的會打扮的女主人和一個來自農村的沒有文化小家氣的農村婦女，這是我第一次強烈的感到的自卑以及打擊。

    原來，每個人之間的差距可以這麼大，大到活在這個世界卻截然不同。

    當語文課代表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等她貼好後，所有人全部圍上去，我也不例外，當我擠進去看到第一的後面赫然寫著江楠的名字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在位置上坐的很安穩的你，心想難不成你知道自己第一了？倒是一副不擔心的樣子，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好吧，第十，同樣都有個一，只不過我比你多一個零而已。

    看到李妍那不多不少剛剛滿60的分數的時候，我也是無奈了，她也是真的被幸運神眷顧了，太會拿分數了吧？我看了一眼已經呲溜回座位的她，笑的牙齦都出來了，我走到她面前，對她說，“您老人家笑的嘴都快裂開了，至於嗎？”

    李妍白了我一眼，說道,“像你這種考進前十的不要跟我說話，你是不能體會我的感受的。”

    “你說的啊，我不跟你說話了啊？”我笑著看李妍，一副真的閉嘴的表情，“得了吧你，你不跟我說話跟誰說話？話說回來，你跟默默還沒有和好？差不多就行了，一個班的你們還是對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李妍看了一眼默默，然後對著我說道。

    “不是不和好，只是有一段時間不在一起玩了，中間有有點兒誤會，難免沒話說了，玩不到一塊兒了。”我很平靜的說道。

    李妍點點頭，“你這句話充滿了人生哲理，應該讓那些大人聽聽，誰說的初中生不會講大道理的，你應該去打破他們的偏見去！”

    我直接閉嘴不理李妍了，這兒都哪兒跟哪兒，我不由得抬頭看著默默，我們已經三個多月不說話不一起上下學了。

    三個月之前的我還有默默，絕對沒有想到，經歷那件事兒之後我們會直接分道揚鑣，從無話不說到了無話可說，形同陌路。

    “如果，三個月之前，我們沒有選擇像現在這樣，會怎樣？默默？”

    “雲舒，你知道嗎？如果這個詞就很可笑，因為沒有如果，那隻不過是用來欺騙的，你知道的，沒有如果，永遠也不會有如果，在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