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佛見笑
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
佛宜枝循著明空的氣味至了六合寺門前。
她倒還沒修習得辨別尋索氣味的法術,只是明空藏了幾片她的花瓣在隨身的香囊裡,與菩提葉放在一處。別的氣味辨不出來,自己的妖息還是熟悉的。
明空從小就喜撿她開落的花瓣,或裝在枕中,或夾在書頁裡,那時她不分時令的開花,他便得以常常更換新鮮的,枯了的就將其埋在花根處任其化泥。
自老方丈死後,它再未開過花。明空等不來花開,又捨不得將末一次撿的埋了,便裝在了香囊裡,一直隨身佩戴,再無替換。
佛宜枝頓步在寺門前,呆呆的看著門聯,還是有些不願意進去。
明空是她重要的人,是她看著長大的,她知道。只是空知道,身體裡的情緒卻彷彿被人抽走了,對明空的感情,濃烈而虛無。
罷了,都來了。
她毫不費勁的穿身進去,落到了明空身旁的拜墊上。也不在意妖從不拜佛這件事,虔誠的雙手合十,祝禱起來。
明空只覺一陣清風拂過,經幡微動,原本敲著木魚的手一頓。
木魚聲停了,這偌大的廟堂就更顯得空寂。
佛宜枝顯身,由跪改坐,撐著下巴望著明空。
陽光灑了明空半身,從佛宜枝的角度望過去,他的睫毛黑長又泛着金光,垂影長長,肌膚幾近透明。坐立正直,一身月白袈裟纖塵不染,暈著柔芒。播著佛珠敲著木魚的手骨節分明,也真是好看。
“明空師兄,你比那些佛像好看多了。”
佛宜枝有些痴痴的開口道。
聽她出聲,明空睜開眼。第一眼,望的自然是佛祖。平日裏望著面無表情的佛像,今日竟似帶了笑意般,看著喜樂。
明空笑著搖頭,“果真是佛見笑。”
“佛見笑是什麼?”
佛宜枝沒聽明白。
明空轉過眼來。知她是花妖,生得鮮妍,這一眼卻還是叫他心頭一驚,忙錯開目光,播弄著佛珠的手速也加快了。
說來好笑,明空不太知道佛宜枝的樣貌到底如何,從不敢細看。
“荼蘼花的別名,佛見笑。”明空解釋道,“生來便有佛緣。”
“有僧緣纔對呀~”
佛宜枝越過他去拿木魚來玩,“我所見之人不多,大多都是光頭僧人。”
“宜枝,”明空看她十分開心的用指節敲著木魚,溫聲道,“我在這六合寺中,不能時時伴你身側,你可要聽我一言,不要擅自離開巫咸國,萬不可去人間。”
“你在這兒,我自然不離開。”
佛宜枝笑得乖順。
“還有,你要離那個花神遠一點,最好不見。他若找到你,你就去告知國主,知道了嗎?”
明空囑咐道,“你不能與他有牽扯。”
花神。
潛夜。
佛宜枝的腦海中浮起潛夜的笑容。
“為什麼?他不是還要接我去做隨侍弟子嗎?”
她還有些期待的樣子。
“那是以我的陽壽為期,我死了,他纔會找到你。宜枝,現在不同了,我不會死去。”
明空閉眼,唸了句阿彌陀佛。
“你可以永遠自由。”
自由。
自由嗎?
佛宜枝突然有些失落。
那為何她不能到人間去,為何不能離開巫咸國。
自由不是想去哪兒,想見任何人都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