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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得罪了,親一口

    觀院正中,蒼松挺立,松下寶鼎插著三隻粗壯的薰香,嫋嫋香菸騰空。目光掠在遠處,那裏是一座矮殿,門匾上寫著天師觀三字,那字寫的龍盤虎踞,機具氣勢,正合了這山名。

    院外山幽水明,院內劍拔弩張。

    這清瘦的老者臉色陰晦,一手負與身後,遠遠的站在殿前。

    十幾名年輕道徒手持竹劍一步步逼近王琳。

    王琳費力的挺直腰桿,凝視遠處那老者,眼中紅絲滿布,面色異常冷峻,卻是穩著性子並未拔劍,恭敬屈身行一大禮,抱拳

    道:“且慢!晚輩王琳,實在是有要事求見張天師,敢問前輩可是張天師嗎?”

    老者唇角未啟,洪亮的聲音卻是傳了過來,“貧道並非掌門師兄,但是閣下大呼小叫擾我天師觀清靜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破門而入,未免太不把我天師觀放在眼裏了。”

    話音已落,餘音仍迴盪在院中,比山澗迴響更具綿長,王琳也被駭了一跳,有奇人異士通曉腹語術他是知曉的,但是內息如此雄渾的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王琳再行一禮,解釋道:“請前輩恕罪,眼前情勢如火,迫在眉睫,晚輩實在是不得已而之,若是貴派肯開門相見,晚輩是萬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越禮之舉,更不敢破門而入。”

    “那你是在責問貧道冤枉你了不成?”聲音已有一絲冷冽。

    王琳捧起手中長劍,舉過頭頂,垂首恭敬道:“不敢,眼下有巨妖顯世,數十萬百姓即刻遭逢滅頂之災,數十年太平光陰眼看即將毀於一旦,晚輩實在於心不忍,故此不遠千里求見張天師救萬民於水火,解蒼生之大劫。”

    “此乃上清派華陽真人遺物,鎮怪金劍,以此為信,萬請前輩通融。”

    老者眼中華彩閃爍,低不可聞的自語道:“華陽真人遺物,鎮怪金劍?”

    又傳音道:“行微,把劍取來與為師一觀。”

    一名名曰“行微”應道:“是,師傅。”負劍於後,上前接過長劍,還不忘給王琳行了一道禮,這才轉身向老者走去。

    老者接過金劍,也不解開來看,只把幹癯的手掌撫在黑色裹布上,憑心感受那劍的韻道。

    不出三息,即鬆開手掌,不再傳音,緩緩開口道:“不錯,是華陽真人的遺物,看來你的確沒有說謊,毀我山門一事貧道可以不再追究。”字裏行間語氣也溫和了不少。

    王琳久不消融的寒麵也如沐春風,歡喜道:“多謝前輩海涵,晚輩感激不盡,請問現在張天師方便一見否?晚輩實在心如火燎。”

    老者久久不語,半響才輕道:“你且稍等片刻,貧道這就去面見掌門師兄。”說罷身軀微晃,化作一陣清風消失。

    深宅內,一位麻布長衫的老者定坐於蒲團之上,既非紅顏白髮,也非老態龍鍾,一席長髮黑白參差,眼中神采忽明忽暗,一眼看去給人的感覺甚為古怪,就像山野之中隨處可見的篙草,你無法知曉它到底在這裏紮根埋種多少年,亦無法辨別它是否經歷過大風大雨。

    此刻他正在靜坐,一柄拂塵端端正正擱在膝上。

    持劍老者輕移過來,輕聲道:“師兄,一位後生晚輩持華陽真人遺物來觀中求見於你,說是妖禍將至,請你出山相助,這便是信物。”

    說罷把劍橫在蒲團一側。

    張天師雙目未移,淡淡說道:“師弟以為該如何?”

    老者撫須稍作思量,回道:“我以為那年輕人不似撒謊。”

    “那你以為該當如何行事?”

    “若是真有禍患降世,我天師道於情於理都應該鼎力相助,平定禍患。”

    “我天師道封山三十年,現在過了多少年了。”

    老者面上一滯,嚅囁道:“這個....”

    張天師眼中黑白流轉,代言道:“差三年餘至二十年。”

    老者拱手道:“那師兄以為如何。”

    “既已下令封山,豈有期限未至便開山的道理。”

    老者頓時面色複雜,喃喃道:“可那年輕人說那妖禍甚巨,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們這麼作,是不是有些....”

    張天師轉過身來,眼中晝色盡歸於黑暗,一雙深瞳只餘漆黧,微笑道:“是不是太過拒人千里,不近人情,對嗎?”

    老者看著幽邃墨眸,心中大喜過望,喜過之後卻還是作嘆道:“師弟不敢。”

    張天師拾起拂塵,揮倚在肩側,微笑道:“你且去吧,為兄自有安排。”

    老者無奈,只好嘆息著艱難的挪起腳步,垂首離開了。

    身後悠悠傳來張天師的聲音:“為兄欲閉關一月參研典籍,傳命下去,誰人都不見了。”

    老者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殿前,遙遙望著王琳,輕咳一聲,重新漠然道:“貧道已經面見掌門師兄,恕我天師道無能為力,請足下另請高明吧。”

    王琳滿懷希冀一腔熱血,頓時被澆了一盆冷水,彷彿此刻正不著無寸縷,赤身裸/露在寒冬之中,凍的他整個人都只打寒蟬,他面色被凍的通紅,顫抖的聲音道:“晚輩懇請前輩再次通傳,晚輩感激不盡。”

    老者搖搖頭,揮手把長劍拋來,長劍如浩海浮木,綠蔭落葉一般輕飄飄的落在王琳懷中,“掌門師兄說了不見,那便一定不見,貧道再去也只是徒勞。”

    王琳面上掙扎的近乎於猙獰之狀,銀牙咬的幾欲崩裂,指甲也嵌入皮肉,滲出些許殷紅,膝蓋一曲,赫然跪下,額頭磕在青石板上,求道:“晚輩懇求前輩再去一試。”

    老者心中悲苦萬分,實在於心不忍,怕是再看他一眼就會忍不住衝進去把掌門師兄給拖出來,轉身拂袖道:“足下長跪在此亦與無濟於事,與其在這裏虛耗光陰,不如早早下山去另尋高明,貧道就不相送了,請自便吧。”

    王琳不語,緩緩爬起身來,長劍緊攥,目芒冷厲凶煞,冷冰冰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恕晚輩無禮,強闖天師觀,面見張天師了。”

    ——

    屋子裏橫七豎八擺了五六個腰粗肘深的空壇,空氣中瀰漫的濃郁的酒香。

    一醉解千愁,兩個醉漢一人手提一罈酒,喝的東倒西歪,俱是面目通紅,口齒打劫。

    遊鳴山打了一個聲長味重的酒嗝,眼珠子在眶中不停的打著轉悠,含糊不清道:“好酒,喝,再喝....”

    平安晃盪著提起酒罈,滿眼朦朧道:“啊對,喝,你也喝,不醉不歸...”

    仰頭就灌,只是壇中空空如也,只落下幾滴餘液打在他的臉上,平安醉眼大睜,使勁向壇中瞅了一瞅,磕磕巴巴道:“咦,這個,那個,好像空了,我那個請人再去取一罈來,你別跑...”

    遊鳴山跟道:“你說啥?我會跑,那個跑?誰跑,誰烏龜。”

    “啊對,就是,誰跑,誰烏龜。”

    無奈眼前晃悠的厲害,七八步的過道就像打了結的繩索,怎麼看怎麼彆扭,那門也一樣,這眼看去上歪下斜,下一眼看去又山窄下寬,平安的步子也扭成了水蛇,完全跟不上拍子,一個趔趄栽在地上,怎麼都掙扎不起來。

    遊鳴山瞅著平安像四腳朝天翻不了身的綠毛龜,在那邊不住的掙扎,一巴掌拍在桌上,大笑道:“唉吆,你醉了,路都走不穩了,這點酒量怎麼,怎麼跟我遊某人混啊。”

    平安好不容易滾在櫃子旁,掙扎著倚了上去,揮手道:“胡說,我哪裏醉了,只是這屋眼生的厲害,我這個,我不小心滑倒了,你若是不信,你腳下也滑。”

    遊鳴山瞪著他,手中酒罈一鬆,“啪啦”碎了一地,搖搖晃晃起來道:“胡說,你瞧,我這不走的挺好的,挺好的...”

    話還沒說完,一頭撲在了平安身上,翻起身來一臉迷茫道:“你說的對,這地確實有點滑。”

    平安摟住他的肩膀笑道:“是有些滑吧。”

    “滑,真滑,比大姑娘的腿還滑。”

    平安一臉賊笑道:“你這土匪頭子說什麼渾話,這屋裏哪有什麼大姑娘,我看你是喝醉了,乾脆痛快一些,快快認輸吧,認輸總好過作烏龜。”

    遊鳴山搖晃的腦袋,呼道:“不認,我看你纔像烏龜。”

    “吆,誰是烏龜呀,我家裏什麼時候養烏龜了。”

    門外一聲清冷的嬌音傳來。

    蕭含貞在前,離羊默默跟在身後。

    只見剛一推開屋門,濃重的酒氣險些打了她一跟頭,捂著俏鼻連連揮袖,秀眉一簇而擁,胡亂掃了一眼屋中狼藉,冷道:“你們兩個醉酒瘋漢,怎麼把這裏搞成了這般模樣。”

    遊鳴山探長了脖子痴痴的看著她,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躍而起,一步一步走在她的身前,緩緩伸出滿布老繭右手,撫在她滑膩的玉頰之上。

    平安兩眼一閉,乾淨利落的醉了過去,離羊撐大嘴巴驚的呆若木雞,蕭含貞渾身戰慄嚇的如似泥捏。

    遊鳴山迷離的看著她,似陶醉似深情道:“你,今天真美。”

    “讓我親一口,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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