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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茶葉蛋,你也算算

    平安倚在門外待阮玉洗漱完畢方纔進門洗漱,他洗漱,阮玉反倒不用出門候著,頗有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其實每家酒家的掌櫃都會習慣性的來上一句“只剩一間空房”,尤其是遇見一男一女風塵僕僕同行的,這不是好心的作月老牽紅線,也不是不想多賺錢,而是巧妙的抓住了男女那點心思。住吧,大多數男人是很樂意見到的,不住吧,臉上掛不住,還要多邁步子找下家,這時候女人多半不會掃興的說找下家,這樣就變相的捲了男人的面子,於情於禮都不合。

    再者也容易殺價,看對方的穿著打扮,這兩人雖然還算得體,也不是錦袍霞裙,身上怕是沒什麼餘錢,要不然也犯不著賣這麼個大傢伙了。價錢“稍稍”提那麼一提,一來能把花出去撈回來一筆,二來還能餘出一間空房,說不定下個客人就是富貴人了。

    若是還有其他的貓膩就不可而知了。

    菜餚還是不錯的,兩葷兩素,只是平安總有種異樣的扭捏感,不是那種表於人前的坐立不安,而是像尊泥菩薩似杵在那裏,心不在焉的只夾著一盤豆腐。

    他是誠心實意的想讓阮玉吃些好的,同店,同席,但是絕不在是同一個屋子裏。只恨交錢交的太痛快,沒有一堵牆遮羞包醜。

    阮玉只好微笑著不住的替他夾起肉食放在碗裡,囑咐道:“這個好吃,多吃點。這個也很好,你嚐嚐的。”

    平安“嗯嗯”作答,無形之間兩人隔膜反而更薄了。

    人的情感太複雜,求之不得跟求之,不得,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中間或許只隔著一張桌子而已。

    小二收拾走碗筷後,平安迫不及待的在屏風後頭打了地鋪,心滿意足的躺在上頭假寐起來。

    阮玉沒有打攪他,掏出道之真人贈她的一本名為《登真》的書卷翻閱起來,句子拆開一個一個的字倒是認得,但是合在一塊就完全不懂了,若是沒有邊上真人特意一條條加上的註釋,怕是第一句話就得卡殼。

    原來道之真人那些日子並非無所事事的只顧清修,這些晦澀難懂文字在註解下顯得極盡直白,也是方便阮玉能理解的最清晰透徹。

    阮玉不知道的是這書乃是上清派的不傳之秘,價值尚在《上清/真解》之上,只有親傳弟子纔有資格閱讀,可見道之真人是不惜血本的把她當衣缽傳人來培養的,

    真人曾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傳於外人,只是在阮玉心中,平安顯然不是外人。

    不知不覺平安真的入了夢想,這一覺睡的極為深沉愜意,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第二天日出,多日來的疲乏在這覺過後統統不見了,摸摸身上還蓋著一層毯子,顯然是有貼心人給他披上的。

    正要隔著屏風詢問阮玉醒沒醒,推門聲音響起,阮玉已洗漱穿戴完畢端來了早點。

    吃完早點收拾好行囊,兩人就又啟程上路了。

    ——

    聽小二說,鎮南的最南就是渡口,出門左拐過了第二個巷子再過了集市直走很快就到了。

    北地多豪傑,南地多名士,這不是說說的。

    南地的巷子給人感覺就是古老又滄桑,巷子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屋舍,不高不矮的圍牆上攀著蒼翠欲滴的藤蘿,無人的老屋也不顯破敗,斑駁的牆壁僅僅是歲月的流逝,幾百米的巷子裡一路走來飽含詩意,怨不得人們常說煙雨江南,煙雨在江南,江南即煙雨。

    清晨的集市人不算多,老王是個例外,每日裏他總會早早的挑著茶葉蛋鋪箱來到老地方,大道理他不懂,但是人多了貨就多,貨多了比的就多,這樣比來比去,他攤子的生意就不好做了,何況他賣的是簡單卻耗時的茶葉蛋。

    茶葉蛋來歷早已無從知曉了,這裏賣茶葉蛋還有兩三家,但老王是賣的最好的,同樣的茶葉,同樣的雞蛋,老王煮的就是比別人香,這件事一直困擾了同行很多年,但是別人一直摸不著頭緒,索性認為他天生就是幹這行的材料,這是老天爺眷顧,賴不得其他。

    其實賣了多年的茶葉蛋,老王心得多少是有的,他的心得很簡單,就兩個字,一個——現,一個——久。

    現自是不必多做解釋。

    而煮就講究了許多,衆所周知,很多東西都是越煮越香的,如某些茶葉,某些肉食,還有就是雞蛋,他以前嘗試過煮半個時辰茶葉蛋跟煮一個時辰的茶葉蛋,後者的味道要比前者香濃一些,然後又嘗試兩個時辰的茶葉蛋,發現又比一個時辰的更濃,後來他又改良了些許料子用量跟火候的調節,這纔有了他如今的名聲。

    別人總以為茶葉蛋沒什麼手藝,其實學問全在老王比別人早到半個時辰這裏頭。

    架起鍋爐,添上柴火,鍋裡灑下茶葉、八角、桂皮等輔料,再放進一枚枚洗淨的雞蛋,一天的活計就這麼開始了。

    平安剛走出巷子,老遠就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了過來,聞起來又芬芳又提神。

    阮玉也聞到了這飄香,不禁開口道:“好香啊,是茶葉蛋吧。”

    平安點點頭,“應該是吧,我也不確定,還從沒聞到過這麼香的茶葉蛋。走,過去瞧瞧。”

    兩人順著香氣尋來,果然是個茶葉蛋攤鋪,這塊的香氣更濃郁了,口水在喉嚨裡滾動起來,不禁開口道:“多少錢?”

    老王樂呵呵道:“不貴,一錢一個。”

    真的不貴,平安很乾脆的翻出錢袋子,很痛快的奉上十個銅子,“來十個。”

    老王接過錢財,揭開熱氣騰騰的鍋蓋,鍋裡的紅茶已經煮的透透的,湯水都浸的紅豔明亮,馥郁醇厚。

    夾起十個紅澄的雞蛋抱在油紙上遞了過來。

    平安迫不及待的撥開蛋殼,嫩紅的雞蛋非常入味,入口香而不澀。

    阮玉更是讚不絕口,“老師傅的手藝真了不得,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能做的這麼好吃。”

    老王眉開眼笑,一張老臉簇成了菊/花,連呼:“過獎了過獎了,我這不過是小門小道,那人才是真有本事呢。”說著朝身後正走來的一個提幡背笈的老道士指去。

    老王神秘兮兮的告訴兩人道:“這老道士可不得了,昨日裏一個書生不遠百里特來道謝大夥才知道人家是真的有本事哩。昨日排隊求他算命的人排了老遠,可人家每日只算一卦,旁人又找不到他的落腳處,只能作罷。今天你們兩運氣好,人家來的早了一些,你們趕緊求人來算上一算,這可是大機緣。”

    兩人聽的也咋舌不已,尤其是平安,他可是見過師傅的本事的,對眼前這道人也頗有些好奇起來。

    阮玉不禁問道:“這道人這麼厲害,老丈為何不叫他來給您算上一卦,反而告訴我們呢?”

    老王撫著白鬚,笑盈盈道:“老頭子都一把年紀了有什麼好算的,說不定明天就入土了,你們年輕人不一樣,還有大把大把的光陰,多些日子多些盼頭不是?”

    兩人聽罷為之動容。

    剛一支好攤子,平安就過來問道:“老先生好。”

    老道士攤開卦圖,微笑道:“來算卦?”指了指幡布。

    平安立刻摸出一文錢放在桌上,老道士用板尺把銅錢推進袖口,上下打量了平安一眼,笑道:“閣下是要找人吧,找到了也未必是好,找不到或許纔是好事。”

    平安心裏頓時波瀾翻滾,強忍著不改面色,若無其事道:“老先生誤會了,我是想算下自己的命運如何。”

    老道士“呵呵”笑道:“無妨,既然小友別有心思,那老道就破例再為你算上一算好了。”

    說完沉思靜想片刻,緩緩道:“小友可作是草木有情知春秋,十里香風思良儔。茶點雖美人離去,不教真情付東流。”

    阮玉聽的雲裡霧裏,不知何意,一臉期待的看著平安。

    平安的面色則是十分精彩,看著阮玉殷切的目光,心裏五味雜陳,拱拱手作勢要離開。

    邊上突然想起一個爽朗雄厚的笑聲,平安扭頭望去,身後走來一個長的極為粗狂的男人,身長八尺開外,衣衫半解露出胸膛上熊虎一般的筋肉,兩道又黑又粗的眉毛在臉上佔有絕對的地位,雙眼大如銅鈴,虯髯散發,跟一座批了獸毛的塔樓似的。

    最誇張的是這人身後負著一把奇大無比的闊劍,這也許已經不能叫劍了,叫擋板更合適些。劍身足有五尺,寬一尺半,闊劍有身無鞘,通體火紅,幾無鋒刃。

    又看著這器具,心道這東西也有五六十斤吧,這樣的一柄劍可以掄死人,砸死人,錘死人,也許就是不能刺死人。

    大漢豪邁的跨了過來,銅鈴大的眼珠子直直瞅著老道士,拍了兩下震天響的胸脯,粗聲粗氣的莽道:“老先生這麼厲害,不妨也為我算上一卦的?”

    老道士面色不變,指了指竹幡,依舊笑道:“老道一天只算一卦,請壯士明天請早再來。”

    大漢探過半個身子,倚在攤子上又問道:“這都不是事,某家是個粗人,既然老先生不願意算別人了,那不妨給自己算算,看看今天是吉還是兇?”

    空氣為止一凝,平安突然有感不安,牽著阮玉退到了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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