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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蕭府之行 第五十四章 算命人

    碧藍如洗,晴空萬里,是個出行的好日子。

    這個鎮子算是比較繁華,河道縱橫,各種古樸的橋橫在河道上,橋面是青石板鋪就的,又穩壯又平坦,車馬行人踩在上頭不會像踩木橋那般“吱吱”作響,走的很安心。

    石橋那頭有兩個行人引的路人頻頻側目。男的稱不上多麼英俊瀟灑,但是身姿挺拔,丰神俊朗,也算是小有人才。女的倒是生的亭亭玉立,螓首蛾眉,一副旺夫的喜慶相。

    不過最讓人為之側目的還是那個小有人才的男子,看他這身穿著也不像是山裏人,怎麼會扛著那麼大一頭野豬。

    若是平安知曉了行人的疑問,恐怕會笑掉大牙。他真的是地地道道的山裏人,至於扛著野豬幹什麼?當然是賣了,難不成活躍筋骨嗎?沒瞧見那汗水打的他都快睜不開眼皮,阮玉的香巾都溼的能擰出水了。

    不過這身行頭確實幫了他不小的忙,至少有行人錯以為這是哪家有怪誕癖好的公子哥玩樂,很痛快的告訴他鎮子上哪家酒家比較出名。

    五鮮樓是這裏最出名的酒樓,菜餚精美,價格昂貴是這裏最大的特色。這裏的座上客,都是衣冠楚楚之輩,尋常百姓對這裏是望而卻步的。

    這酒樓格局也確實不同於尋常酒樓,就單櫃檯來說,一般都是置在店面門口,而這裏卻是置於內裡珠簾,美名其曰金銅恐傷雅道,一來別出心裁,二來也能多添一兩張桌子,何樂而不為。

    平安找的就是這樣的地方,也只有這樣的酒家纔會買得起這麼生猛的肉食。

    五鮮樓依舊座無虛席,小二們滿頭油汗,穿插在喧嚷的酒座間,搭在肩頭上的擦桌布,全都溼透了。

    猜拳聲,行令聲,談笑聲,杯盤碗碟的碰融聲,小二的吆喝應答聲,再加上雅座間傳出的絲竹唱曲聲,交織在一起譜寫成了狂歡的樂章。

    “砰”的一聲,肩頭一擺,這值錢的累贅砸到了木板上,喧囂的場所陡然肅靜下來,各種各樣的目光射向門口,見來人穿著還算過得去,又紛紛收回目光,繼續喧囂起來。

    小二哥低眉順眼的小跑過來,有些錯愕的看著地上躺著的短毛黑豬,回過神來還是點頭哈腰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平安撲撲衣衫,塵土飛揚,指指地上的物事問道:“這個你們要嗎?”

    小二頓時麪皮大皺,鼻子嘴巴黏糊在一塊,面目難色道:“這個,小人可做不了主,可能,不要吧。”

    平安接過阮玉的香巾,胡亂擦抹的汗漬,聽見小二的話,不由皺起眉頭,“真不要?”

    小二摸了一眼身後的阮玉,暗暗讚道,真水靈,這麼水靈的人作丫鬟使簡直是暴殄天物。又瞧瞧那狹長的包裹,猜測道眼前這人可能是遊俠一般的人物,這種人最難纏了,也最不好招惹了,於是諂笑道:“客官稍等,我去請掌櫃的來。”

    平安這野豬肉向來是上品肉食,這麼大的酒樓應該不會拒絕才對,沒想到人家真不要,面上自然難看些,正要拔腿走人找下家,忽然又峯迴路轉,反正賣誰不是賣,也樂得等他一等。

    珠簾揭起,走來的是一箇中年婦女,確切的說是一箇中年大媽,婦女形象往往是淳樸,樸素,或者優雅,端莊,又或成熟,風/騷,而她實在跟這些不搭邊,天方地也方,顴骨卻異軍突起,鼻子塌的不夠深險些把厚厚的嘴唇給埋了,一雙翻魚眼上轉下轉打量著兩人,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和/諧,只有那不算太粗糙的面板顯示此人可能只是中年人。

    人們總喜歡把美好的事物賦予美好的人上邊,其實多是臆想。比如做官就是一件體面風光的差計,但是有幾個官是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形象,十有八九都是腦滿肥腸。

    老闆娘瞄了一眼地上,隨便道:“五百錢。”

    平安點點頭,“賣了。”

    老闆娘的眼中忽然顯出一抹狡黠,又問道:“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兩間房,住一天。”

    老闆娘為難道:“您也看到了,小店生意不錯,沒有位子了,空房都只剩下一間了,兩位不是一起的嗎?”

    平安張張嘴,沒說話,阮玉反倒羞紅著臉說:“那就一間吧。”

    老闆娘頓時喜笑顏開,“那感情好,二位先上樓,稍後就派人把酒菜給您端上去。”

    阮玉立刻問道:“一天多少錢?”

    老闆娘掰掰手指頭,盤算一下,笑道:“不貴,一天一百錢。”

    阮玉心裏倒吸一口涼氣,這還不貴!正欲開口,平安先道:“好,酒菜快些。”

    老闆娘笑道:“沒問題。”

    又對身後的夥計道:“六子,愣著幹什麼,還不帶人上樓?”

    六子抬手請道:“得咧,二位請。”

    掩上屋門,解下包裹,平安立刻躺在椅子上不動彈了。

    阮玉把絹巾洗淨晾上,過來坐下低道:“沈大哥,我從來沒住過這麼好的屋子呢。”

    花了大錢,感覺躺在椅子上的確比草地上要舒服,平安眯著眼道:“我也沒有,不過錢財花如流水倒真的有種舒爽的感覺。”

    阮玉道:“就是太貴了些。”

    平安伸個懶腰,笑道:“就作是偶爾任性一下吧,也不知道飯菜好不好。”

    阮玉捏著指尖,羞澀道:“應該會很好的,可惜只有一間房了。”

    平安啞然,半天蹦出一句,“我會迴避的,晚上我就打地鋪吧。”

    ——

    集市上小販們眉飛色舞的吆喝著自己的商品,布匹,陶器,筆墨紙硯,特色小吃等等應有盡有,當然,也少不了算命的。

    月前,老王的茶葉蛋鋪旁邊來了一位算命先生,他從不吆喝自己,也不甚與人言談,只是微笑著坐在竹椅上,靜靜的等待客人。他的竹幡上寫著“一日算一次,一次收一錢,只算福兇至,不解天下難”,他真的是這麼做的,那天一個落魄書生前來求了一卦,他說這個書生面帶桃花,身著寶氣,十日內必有有大運,算完這一卦便提前收攤了,之後這些日子沒人算卦,他餓時買吃幾個茶葉蛋吃,傍晚就收攤。

    老王曾譏笑他信口雌黃,盡道妄言,須知有那高壇廟宇坐鎮,誰會相信一個無名無姓的江湖術士。一次一卦一銅板,不貴,雖然在寺廟裏點不起一盞香油,不過也足夠買一支香聊表心意了。

    直到今日,那位落魄書生再次來到這裏,如今的他已經不能叫落魄了。只見他身著青色華儒,身邊攜著一位嬌美女子踱步算命先生前,書生彎腰鞠躬,對他行了大大一禮。路人無不瞪大眼珠,或鴉雀無聲,或切切私語,不知所以。

    算命先生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竹椅上,對這一禮很受用,伸手扶起書生:“起來吧。”

    書生起身:“多謝先生,日前在下家生變故,窮困潦倒,不得不遠上尋親,幸得先生指點,半月前在下途徑來福記,恰巧那裏舉辦詩賦比賽,奪魁者可在來福記免費吃住十日,並可題詞留做紀念。當時小子盤纏已無多,正是有了那幾日的吃喝才尋的遠親,後得知舅父已然為官,更僥倖遇得佳人,岳父不嫌棄在下出身低微,更是承諾擇日將她許配予在下,若無先生良言,在下恐抱憾終生。”

    算命先生笑道:“此事與老夫無關,皆是天數。記得,他日好生做人。”

    書生眼睛一亮,再次鞠躬作輯,嬌美女子一併請禮,大謝:“多謝先生,他日一定不忘先生所言,今日來小子還有一事相求,還請先生受力為月兒卜上一卜。”

    算命先生:“罷了,今日老夫為你未來夫人卜上一卦。”

    說吧算命先生看了一眼嬌美女子的面容,隨即眼睛一閉,片刻後睜眼對書生道:“此女可作是秦地羅敷女,採桑綠水邊。素手青條上,紅妝白日鮮。蠶飢妾欲去,五馬莫留連。兩月內有禍事,可大可小,切記君子上達,莫枉做小人。”

    書生一驚,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先生可以有解救之法?”

    算命先生搖搖頭,指了指竹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旁人怎能改之?世人皆以為仙佛能人所不能,卻不知仙佛亦在這冥冥之中,強行為之恐只會天譴加身。自古福禍相依,但若是精誠所至,禍又有何懼?”

    書生聞言,思索片刻說道:“多謝先生。”掏出一袋錢放在桌面上。

    算命先生推開錢袋,指指竹幡:“一次收一錢。”

    書生拿回錢袋,掏出一枚銅錢放好,算命先生微笑點頭:“好了,自行離去吧。”

    書生走後,路人無不爭先恐後衝向請算命先生的攤子。

    “老神仙,老神仙!給我算算吧,看看我家婆娘啥時候有生兒子.....”

    “讓開讓開!先給我算!老神仙老神仙......”

    “你走開!老神仙,給我卜一卦吧.....”叫罵聲不絕,只是都是為求一卦。

    算命先生搖搖頭,說道:“靜一靜,老夫今日已算一卦,要收攤了,明天請各自請早。”

    喃喃自語:“世人多是如此,趨利避禍,不信時恐沾其身,信時則爭先恐後,不可教化而不得不教化,唉。”說完收起竹幡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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