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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玉璧血戰 十六

    韋孝寬見敵軍突然變陣,數十隊拆解開來的盾甲兵分批而上,心神為之一震,驚心道:“糟糕,敵軍變陣了,魏大祖有危險!”

    對方這一招化整為零,端的是奇招妙招,若繼續用土袋砸,恐怕也有失準頭,效果欠佳。但若是萬箭齊發,有盾牌所擋,威力同樣大減,而且極為浪費,未曾料到居高臨下反倒成了負擔。

    眼看敵軍就要攻上,韋孝寬急道:“不行,我得下去一趟。”說罷作勢要奔下城樓。

    他能想到破敵之策,但以魏大祖粗莽的性子,怎麼可能急中生智。

    “且慢!”

    平安和柳敏異口同聲。

    不等柳敏開口,平安橫掌止住二人,定聲說道:“我去!”

    話未落盡,人已化作一道飛虹掠去。

    這一躍足有七八丈遠,只見他形如魅影,青衫撲揚,直墮而下,眼看就要重重落地,忽得左腳輕點,彷彿點在極致的綿軟上,下墜的力道憑空消於無形,接著身子一幻,人已電閃而逝,匪夷所思的速度捲起一股強風,崩起一蓬煙雲。

    “好俊的身手!”

    韋孝寬目芒熾烈,忍不住驚讚,眾人也無不目瞪口呆。

    且不說縱身一躍如此之遠,單單從三丈高的城牆跳下,卸力竟然這般輕鬆,還有那如光如電的速度,都叫人歎爲觀止,甚至望而生畏。

    彈指之頃,崖臺前多了個一道身影。

    魏大祖心急如焚,卻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想出破敵之策,正要不顧一切的命眾人亂箭齊發,忽的身前多出一人,登時駭了一跳,當即撫上劍柄,欲拔劍斬去,定神一看,原來是那位年輕的沈先生,急急問道:“你怎麼來了?”

    情急之下,魏大祖也顧不得禮不禮的,更顧不上問他是人還是鬼。

    平安並未作答,只是青衫一撩,劍光旋閃,鎮怪金劍已落入掌中,與此同時,一口笨重的土袋挑至半空,疾提丹田之氣,“翻瀾掌”振臂揮擊,土袋霎時變作一顆從天而降的隕星,帶著隆隆之聲轟向最排頭的盾甲陣。

    盾兵從盾陣的空隙處看到這勢若星隕的土袋,無不駭然變色,正要抽身躲避,卻哪裏避得開著天降橫禍,“砰”的一聲巨響,人盾齊倒,不但被砸的面目全非,就連腰桿都折於腦後,橫屍當場。

    這還不算完,暗藏於土袋中的勁氣猝然迸發,“轟...”,又是一聲山崩大作,勁氣狂飆,震飛了緊跟於後的兩隊敵眾,連帶著砸倒了二三十人。

    坡道上塵煙漫布,目不能視,痛苦的哀嚎聲,煙塵所嗆的咳喘聲不絕於耳。

    一時間,所有敵軍竟望而卻步,不敢寸進!

    魏大祖被平安狠辣且詭異的手段驚得瞠目結舌,他實在不敢想象,若是那袋子落自個身上,是否能留個全屍。

    磕磕巴巴道:“先...先生,好手段...”

    平安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迅速扭身,深呼吸一下,淡淡說道:“魏將軍,知道如何禦敵了嗎?”

    魏大祖猛點頭,連呼知道。

    平安淡道:“既然如此,在下告退。”

    說完身影飄閃,人已掠向城去。

    城樓眾人看得真切,見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危情,無不高聲叫好。

    韋孝寬暢聲大笑,命道:“快,給先生開城門!”

    平安的破敵之策與他之所想不謀而合,敵軍分而化之,想以靈巧取勝,我軍同樣可以更精,更巧。

    土袋難中,但塵土卻是無孔不入,只要把袋子豁開,灑下漫天塵土,他們盾牌再堅實也沒用。若敵軍執意攻上,盾牌盡數擋前,左右必然露出空缺,那崖臺兩側的箭手就能輕輕鬆鬆解決目標。

    而平安這一手除了達到目的外,更以強悍之姿震懾敵軍,威勢倍增。

    話音還在空氣中滾動,平安已掠至城下,身形一長,拔地而起,宛如一支沖天鵰翎,衝騰直上,這一縱竟越過城牆,拔上城頭!

    眾人無不色變,若是人人都躍高城如跨畦溝,這城牆立之何用?所幸練氣士本就稀少,能達到這種程度的更是寥寥無幾,不然的話,可真是叫人頭痛。

    韋孝寬大笑著抱拳上前,恭維道:“內氣蓄而迸發,先生真乃高人也!”

    他之武藝亦是精湛,雖遠遠達不到那般境地,但也能瞧得出精妙之處。

    平安面有難色,搖了搖頭,說道:“將軍廖贊,在下突感不適,暫且告退,還望見諒。”

    韋孝寬一愣,不知發生何故,但危情已解,於是頷首道:“也好,那先生歇息去吧,本將晚些再去看望先生。”

    平安點點頭,然後快步離開。

    望著身影遠去後,韋孝寬還是忍不住問道:“老柳,先生這是怎麼了?”

    柳敏與他本是舊識,雖然年歲差上些許,但這麼一叫,反倒更親切了。

    柳敏輕搖摺扇,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道:“你這還看不出啊,先生雖手段非常,但初至沙場,以雷霆之勢抹殺敵軍後噁心犯嘔罷了,很正常...”

    韋孝寬登時愣住了,這對尋常人來說的確正常,但是對於這等人物,似乎有那麼點...矯情?

    章巴爾翁頭翁腦道:“不能吧,他恁般厲害,殺人比殺雞還麻溜,也會噁心想吐?”

    姚繆也跟著附和道:“對對,老章說得有道理,他那手段簡直駭人聽聞,我可不覺得他是第一次殺人。”

    柳敏搖搖頭,說道:“別說高手,就算神仙也是人,一樣有喜怒哀懼,這並不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有了這次,相信他很快就會適應,畢竟這裏是疆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見幾人聊得興起,幾乎忘卻了眼前戰事,韋孝寬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好了好了,人家如何,不是你們這幫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都收起心來,守好咱這一畝三分地纔是頭等大事。”

    視線轉回。

    魏大祖心領意會,立刻命弓箭手從兩側射殺敵軍,敵軍驚恐未定,更被視線所阻,未加防備下被箭雨射殺一片,留下滿地屍首,倉惶而逃。

    敗兵退下後,夫長粗粗一數,短短一刻,竟折損了近二百部眾,把數目報至竇泰後,竇泰暴跳如雷,揚言要親率衛士進攻。

    尉景聞言被嚇了一跳,趕忙拉住他,苦口婆心道:“將軍,這萬萬不可,既然拆陣不行,那就繼續結陣強攻,我不信土袋能把崖臺堆滿!”

    雖說將軍難免陣前亡,但也要擇情而定。現在不過是初戰,折幾百兵士不足道哉,何況,就算竇泰親上,也未必能攻上崖臺。方纔驚心動魄的一幕他可是瞧得真真切切,如果竇泰敢上,那麼敵軍勢必集火攻他,安危難保不說,若是橫死當場,我軍士氣勢必大衰,這一仗也就沒法打了。

    無論從哪方面看,竇泰都萬萬不可涉險,不值,不智!

    竇泰也發了狠,切齒道:“好!不管了,強攻!傳命,結陣強攻!”

    令下,盾甲陣三度集結,強攻而上。

    諾達的盾陣排布陡坡,橫衝而上!

    魏大祖一看樂了,賊兵這是記吃不記打,初次便是群結而上,結果被土袋砸的七葷八素,現在又來。正好,連袋子都不用割了,直接丟下便是。

    立時,無數土袋從天而降,把敵軍砸得哀鴻遍野,跟著,箭手們紛紛引箭,把倒地不起的敵軍徹底射斃。

    先前坡道已鋪下百餘具屍體,遍插數千支羽箭,難有插身之所,此刻這一強攻,屍骸稠疊,幾無落腳之地。藏身陣中的夫長們一邊命人清理坡道,忍痛把斃命和快要斃命的袍澤推落坡下,一邊還要指揮盾甲兵抵禦和行進,急的團團亂轉,卻仍舊徒勞無功。

    幾百丈的坡道剎那間成了煉獄殺場,只見塵埃遍佈,鮮血長流,積屍成毯,哀嚎震空。

    坡崖下堆疊起一摞摞屍壘,除被砸斃者,更多是被自己人擠落坡崖,枉死沙場。

    尉景望著這觸目驚心的場景,看著一批批慨然赴死的戰士,縱然征戰多年,可心頭依然忍不住升起重重愧意,但那又如何?沙場上向來如此,更惶論地勢如此險惡,只能用人命去堆,堆出一條衝上崖臺的路!

    戰曠愈發慘烈,攻城一方被死死釘在半坡上,而守城一方的所備的沙袋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很快,副將奔了過來,心急火燎地對魏大祖喊道:“將軍,土袋已經用盡,箭矢也不多了,怎麼辦?”

    魏大祖抹了一把稀汗,塵土與汗水混在一起,把一張毛臉糊得更加兇惡,獰聲道:“叫兄弟們把箭統統射完,一支也別落下,射完了咱就回城,讓其他人去收拾這群趕死鬼!”

    敵軍之悍勇確實令他心驚,也由衷感嘆,幸好韋將軍有先見之明,沒把新兵調入弓弩營,別論手生手熟,單看敵軍這般亡命相,恐怕也會嚇得他們丟弓棄矢,膽裂而逃。

    “喏!”

    副將立刻奔去傳命。

    尉景見敵軍忽然不再丟那要命的土袋,只憑高射箭,立時欣喜異常,對竇泰呼道:“竇將軍你看!敵軍土袋用盡了!”

    竇泰凝目觀去,果真如此,面上大喜,當即拔劍大喝:“弟兄們!敵軍沒箭了,隨我衝上崖臺,擒殺賊將,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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