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尊長到來
這一番連吹帶哄,李鳴竹立時眉開眼笑,說道:“總算還有點良心,沒把阮妹子拖下水。”
見遊鳴山充耳不聞,還是在埋頭狠造,腳趾掖了掖他的腰窩子,佯怒道:“你聽聽,你聽聽,這彪悍的戰績,死也值得了。”
遊鳴山悶悶不樂道:“有個鳥用,人都沒了。”
李鳴竹見他如此不開竅,秀眉一吊,又是口吐香蘭。
這時,王琳突然傳來一聲驚呵,“不對,那邊有東西靠來了!”
天已黑下,夜幕就像一頂巨大無朋的穹蓋籠覆著這浩渺的長江,江水波涌,水色也慢慢黝黑起來,可夜深與風浪無關。
憑著多年出水的經驗,王琳感覺到船頭的阻力似乎大了一些些,可明明是順流而下,船隻怎會無故吃水增多呢?雖說江面上,十里之外猶如近在眼前,可那也是有明火的情況,眼下黑漆漆一片,任他目力再好,也難以看清遠處是什麼東西。
聞聲,遊鳴山趕忙擦亮燭火,為漆黑的江面點起一點螢光。
藉着這點螢光,王琳眯眼細望,遠處的朦朧中好似矗著一具人影,沒錯,就是人影!
那人影緩緩飄來,恍如暗夜中行身的鬼魅,頓時給他帶來一種無形的壓力!
“前邊的娃兒,快些停船,老道有事跟你說。”
雄渾淳厚,又老氣橫秋的聲音隔空傳來。
遊鳴山和李鳴竹匆匆穿好鞋襪,擦亮火摺子就向外奔去。
幽曠的江面上,一道身影憑空漂移而來,一襲看不清顏色的袍絝在灰黯蒼茫的江波上拂揚。
夜色漆漆,火光闇弱,江道一片死寂,唯有一桅孤帆逐流,驀然出現一道陰森可怖的魅影,直叫人悸隨心起,脊背泛涼,
遊鳴山凝視著黑暗中的飄影,舉著火摺子,踏在船頭,冷喝道:“那頭是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在那裏裝神扮鬼,攪擾你遊大爺的酒興!”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何況遊大鬍子本就不是慫包,一壺熱酒下肚,滿腹怨氣和一身膽氣都快衝出天靈了,再說,他連龍都見過了,害怕小小的鱧魅魍魎不成?
“小傢伙,人不大脾氣不小,老道不是說了麼,是來找你們說事來的。”
那黑影呵呵一笑,徐徐飄來。
“來者不善吶...”
李鳴竹雙眉大攢,聲音裡透著緊張。
聽聲音是活人,但看這架勢,似非善類,有事何不光明正大的來,非要選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夜,還是以這種詭異的姿態。
能御空飛行的人她是見過的,最熟麵的就是陸發和這個非僧非道的妖人,但在常人面前,他是極少飛身騰空的,除了性子使然,還因為“異術”一詞,除了使人驚訝,膜拜,往往還伴有恐懼,貪婪等等,尤以後者居多。
遊鳴山不敢讓那人靠的太近,右掌一翻,袖子藏匿的一支鐵籤滑在掌中,揮手打出。
鐵籤挾凌厲之勁,破空而去,扎像黑影的右肩處。
雖相閣百丈,但遊鳴山對自己的功夫還是頗為自信的,只是敵友未明,他還不想殺人。
鐵籤沒入黑暗之中,笑道又起,“吆,小傢伙功夫不錯,這麼遠都能把牙剔子丟來。”
話音剛落,船頭上立刻多出一人。
李鳴竹驚得嬌呼一聲“媽呀!”,倉惶倒退,不巧後腳絆住前腳,“砰”的一聲,屁股落地,摔在甲板上。
眼前忽然多出一人,遊鳴山跟王琳也被駭了一跳,雙雙推開,冷眼凝視此人。
入眼是一個身長五尺的小老頭,滿臉褶子,長鬚及胸,一身道袍罩身,異常寬鬆,指間捏著一根鐵籤,來回打量著三人。
又是一支鐵簽入手,遊鳴山死死盯著小老頭的每一個動作。
王琳舉掌橫在蠢蠢欲動的遊鳴山身前,隨後正襟肅容,抱拳禮道:“敢問前輩是...”
老頭答非所問,笑道:“你就是王琳吧。”
轉頭一撇,又道:“你應該是遊鳴山。”
“閣下是...”
遊鳴山一愣,和王琳異口同聲道。
老頭撫須,說道:“老道凌扇,是沈小子的師伯,現添為天一道掌教。”
兩人一聽,相顧一眼,齊齊躬身禮道:“見過前輩。”
請安後,遊鳴山迫不及待的又要開口,凌道扇揮揮手,說道:“不用問了,沈小子命硬著呢,此刻正在山中修行,老道此行是有事要你們幫忙。”
說罷袖口飛出一封信箋,飄在王琳身前。
王琳目中漾起一漣喜色,立刻拆開信箋。
遊鳴山大喜,剛忙舉著火摺子湊前照亮,一共觀閱起來。
信中大致是這樣說的,平安先是給兩人報了平安,接著敘舊一番,然後把協助師伯打撈龍屍的事情說明,請二人務必援手,最後又是一通致謝。
遊鳴山笑道:“文鄒鄒的,是他的親筆信沒錯。”
王琳點點頭,隨手將書信在火摺子上點燃,待快要焚盡時拋入江中。
聽是平安的師伯,李鳴竹懼意全消,瘋勁上竄,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站起,大步跨前,矮身打量著凌道扇,訝異道:“老道士,你怎麼這麼小個,張天師可比你高一頭呢,還有,為什麼你知道他兩的名字,卻獨獨漏下了我,是不是沈妖道把我忘了,我是李鳴竹呀...”
遊鳴山“唉吆”一聲,趕忙一把捂住這口伶牙俐齒,環住腰肢向後拖,滿臉賠笑道:“前輩勿怪,這瘋丫頭一向口無遮攔,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凌道扇一臉老褶子,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呵呵笑道:“無妨無妨,李鳴竹嘛,沈小子沒跟我提過你,倒是阮丫頭在耳邊吹過你的名字。”
李鳴竹奮力扯開捂嘴的髒手,橫了遊鳴山一眼,轉頭眉開眼笑道:“真的嘛?我就知道沈妖道是沒良心的,害我白白替他擔心一場,還是咱家妹子念舊。”
說著小腦袋一扭,皺聲道:“對了,阮妹子過得好不好,妖道有沒有欺負她?”
凌道扇雙手揹負,傲然昂首,道:“阮丫頭作了老道的關門弟子,無人敢欺負她,至於過的好不好嘛,你應該明白的。”
李鳴竹立時湊上前去,雙手搓不停,恬不知恥地問道:“太好了,原來妹子拜了您當師傅了,那就是一家人了,初次見面,您這長輩是不是給應該...”
凌道扇當即僵住了,眼角那層褶子猛跳,別人見了他都是整襟危坐,謹言慎行,她倒好,順杆子往上爬,竟然跟自己討起好處來了,女孩子家家的,臉皮比潑皮還厚。
當初張天師也是深有感觸,如今凌道扇也深深體驗了一把。
尤其是天一道既不煉丹,又不築器,此行來得及,未帶什麼靈草靈髓,如今兩袖空空,想送都沒得送,思忖片刻,只得打著馬虎眼,說道:“這個嘛...先說正事吧,好處稍後便有。”
李鳴竹俏臉立垮,撇撇嘴,嘟嘟囔囔道:“小氣鬼,當初張天師也是這麼說了,最後落個一紙空文,難不成我還跑去雲錦山討要啊...”
遊鳴山趕忙道:“不許胡言,張天師都已經過世了,你怎麼還念念不忘,詆譭人家。”
王琳也跟著補道:“是極是極,何況凌前輩又非是來拼鬥的,怎會落你一個晚輩的口食,還不趕緊道歉。”
兩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三言兩語把凌道扇抬到一個下不來的高轎上,乾咳兩聲,只得說道:“好了好了,不用給老道扣高帽子了,老道都這把年紀了,還能自食其言不成,只要辦好正事,自然會給你們足足的好處。”
船頭浪打,船身略顯顛簸,凌道扇微微晃身,又道:“這船顛得慌,還是先停靠下再說話吧。”
遊鳴山樂了,原來高人也有不擅水性的,只是此處江道徒有削壁,且正是深水處,不好下錨,於是說道:“前輩,這裏已距渡口不遠,不如我們上岸後再議。”
凌道扇擺擺手,說道:“不用這麼麻煩。”
說罷直直走出船外,飄身江面,五指張開,船隻彷彿被一隻無形大手所攝,船速度立時一頓,船身打橫,隔空拽了過去。
三人面上俱驚,雖說見怪不怪,但每每遇上,還是會被異術所震撼。
船隻很快被拖至江壁下,凌道扇五指收攝,並作劍指,系在船頭的鐵錨頓時解開,飛向山壁,然後如入腐土般“噗嗤”一聲直直沒入,接著從另一頭鑽出,打上一個簡單的結釦,飛回船頭掛好。
凌道扇走回船上,笑道:“好了,進艙說話吧。”
三人面面相覷,跟身進艙。
重新點起火爐,溫上酒水,王琳輕聲說道:“前輩所託之事,說難也不難,說易也不易。”
凌道扇烤著火盆,淡淡回道:“哦?說來聽聽。”
王琳徐徐說道:“以前輩的本事,打撈龍屍並非難事,難的是如何送去長安,在沿江一帶,我的手令還算管用,但出江之後,恐怕就沒人賣我的面子了,尤其在出關時,檢查甚嚴,非我所力及,其二;龍屍龐大,需用大船方可盛放,但船越大,用人越多,如何掩人耳目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