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洗滌
衆所周知,氣動則風動,風動無形,但卻是有跡可尋。
蒲扇一揮,涼風前滾,若是前無阻礙,它是絕不會逆流的,可剛纔那拂面的涼風是不同以往,自己驅使的元氣分明是在前撲,但風卻倒行逆襲,且散亂無章,像是一縷一縷分批而來,再聯想到天地之氣徘徊不前,若即若離的異狀,平平隱隱捕捉到了什麼。
只不過此刻眉心陣痛,雙目乾澀,丹田之氣也略顯枯涸,還是稍作調息後再行試驗。
約莫一個時辰後,調息完畢,平安飲下第二瓶石髓,繼續練功。
這一次,他慢慢引導元氣接近天地之氣,發現了更加有趣的現象,在接近黑中帶白的色氣時,這股色氣“逃跑”的速度很快,在與純黑色的氣色相近時,逃跑速度會慢上不少,其他純色或混色的天地之氣也有各自不同的表現,甚至還出現過攻擊性很強的赤金色氣芒,好像餓虎飢狼似的,看到自己的元氣就撲上來窮追猛打。
平安想要的是御使這些千姿萬態的色氣,哪敢得罪人家,心意微動,元氣繞著純黑色的色氣旁,那赤金色便望而生畏,止步不前。
平安大感新奇,心神不覺徹底放鬆,從開始的小心翼翼,慢慢與不同的色氣追逐嬉戲,沉浸在這種無滯無礙心境中,丹田之氣彷彿也脫去枷鎖,竟自發流轉起來,洗滌出無數點渾濁,隨著呼吸的律動從口鼻中排出體外。
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平安忽覺眼前一花,周圍景色復初,微微愣怔一瞬,抬頭望望,日頭已趨至天中,平安赫然心驚,自己天目開啟的時間竟然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須知往日全力施為至多也不過一刻鐘罷了,可謂一日千里。
再暗提運氣,只覺丹田稍緊,霎時明白過來,原來又是元氣幾乎消磨殆盡,所以天目纔不得不關閉,但這縷的元氣卻無比精純,凝練,只要稍一意動,它便雷厲風飛,毫無滯阻地涌向意處。
平安喜出望外,這次開天目,不但玄竅更加通暢,連元氣都滌瑕許多,以它為基,再凝元氣,相信自己的功力將會是質的飛躍。
玄竅暢通無阻後,再無刺澀之感,只是四肢百骸稍感乏力,平安心中無比喜悅,四肢橫展,鋪在潭臺上,略顯陰鬱的四壁,此刻看起來都可愛了許多,闔上眼皮小憩一會,靜等阮玉送草料。
耳邊風響,平安立刻睜眼,阮玉仙姿飄下,立刻翻身坐起。
見兩瓶石髓瓶塞已拔,倒在一邊,阮玉驚怔,失口問道:“大哥,這兩瓶石髓你是吃掉了還是倒掉了?”
平安啞然失笑,也難怪她會有此疑慮,自己連日來未沾點滴,猛地一下喝掉兩瓶之多,換誰也會心驚,況且這石髓精貴的很,阮玉又習慣了勤儉持家,若是自己肆意糟蹋寶貝,就算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會嗔怪。
於是站起身來,放聲大笑道:“這等寶貝當然是吃用了,哪裏捨得倒掉,再說,有這財迷精監督,我也不敢亂來呀,”
阮玉聽了這話,仍是半信半疑,弱弱地問道:“真的吃啦?”
換作以往她定然不會有這麼一問,但今時不同往日,阮玉在書房中無意間看到一本賬簿,隨意翻閱幾下,發現百年以上的好藥基本都是用作皇家進貢,再大約參考一下市價,立刻得出結論——小小的一瓶石髓,足以在長安城中置辦百十丈方圓的宅落。
這可不得了!自己和大哥一天的造耗,竟是好幾棟宅院,浪費一滴,就是丟掉幾千大錢,揮霍一口,就相當於吃下一面院牆,若是整平丟掉,那不用說了,心口都冒血了...
平安看阮玉那一臉肉疼的模樣,忍不住腮肉抽搐幾下,伸出腕口,說道:“就知道你不信,你自己看看的吧。”
阮玉肅然頷首,這樣最好,於是蔥指點上,片刻後,駭然失聲道:“好精純的元氣!你真的吃掉啦!”
不把不知道,一把嚇一條,這縷元氣雖然細弱,但內裡蘊藏的能量卻是極為磅礴,自己的元氣在相觸剎那,即被吞噬殆盡,嚇得她連忙丟手,足可見其精純。
平安“嘿嘿”一笑,傲然道:“沒騙你吧。”
阮玉連連點頭,然後用一種含羞帶怯的目光看著平安,扭捏道:“大哥,你不會怪我吧...”
平安“哈哈”大笑,灑然道:“傻瓜,怎麼會呢,你也是為我好。”
他明白阮玉捨不得花錢,可修道就是這樣,別說真正的練氣士,就算是招搖撞騙的野路子,也要置辦些硃砂,黃金,鉛銅等物衝裝門面,這些物事可都價值不菲,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很多練氣士依附朝廷,不只是爲了榮華富貴,更多的也是希望藉助於國家這個龐然大物,讓自己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說罷突然腹中一攪,面色微變。
阮玉見他面帶異色,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平安麪皮漲紅,吱吱咕咕道:“可能是練功初見成效,僅憑口鼻還不足以洗滌自身,所以,所以...”
阮玉撓撓耳根,不明道:“所以什麼?”
平安一跺腳,正要從牙縫中擠出那兩個難以啟齒的字眼,隨著這一妄動,內氣翻騰,蹦出一個又腥又長的溜圈屁來。
阮玉被薰得直掩口鼻,一雙妙目卻是不含半點厭惡,只是眨呀眨的,漾出一圈圈笑波,趕忙出聲道:“好了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來,我帶你上去。”
說著摸出一張“飛天符”,夾於指縫,元氣上涌,化作點點晶耀旋於腰間,足尖浮立起來。
平安大窘,練功日久,大小解便越少,因為汙穢都可從毛孔逼出,只要沐浴一番即可,哪知今天突生這等異樣,丟了大丑,卻又不好緊憋腹中,萬一憋不住拉在褲兜裡怎辦,就算把阮玉支走,就地解決,那往後也別想喝這潭水了——流水不髒,可惡心人吶...
躊躇片刻,還是覺得裏子比面子重要,於是環上軟腰,去上邊找個地方解決吧。
等回到池中,平安仍覺得麪皮大損,只顧悶頭喝酒吃草。
阮玉是個細心人,雖倍覺好笑,但也絕口不提剛纔之事,關切地問道:“對了大哥,今天是不是有所突破了?”
靈草雖鮮嫩可口,不過平安嚼之無味,悶聲悶氣道:“突破是有,只不過還是無法御風,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只要能找出那點,現在就可以辦到。”
阮玉介面問道:“是什麼?”
平安沉吟半晌,說道:“是這樣的,如果一種東西看得見,摸不著,和你還若即若離,但你想要留住它,乃至操縱它,應該如何?”
阮玉脫口而出,“嗨,我當是什麼呢,原來大哥說的是水中撈月嘛!這個我知道的。”
平安一愣,頷首說道:“這麼說也對,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阮玉羅袖一揮,笑道:“這還不簡單嘛,找個鍋碗瓢盆打滿就是了,放在身前,想看多久看多久,看膩了,就潑掉。”
平安怔立,“這也叫留住,也叫操縱?”
阮玉秀眉一揚,“都能裝盆裏了,為什麼不叫?”
平安揉揉額頭,嘆道:“可是那是虛的呀。”
阮玉反口說道:“難道還真能摘下月亮不成啊,那不就是神仙了嘛!”
一語落下,平安駭然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