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終迴天一道
平安化險為夷,趙邇期一行人也各自取得各自的緣法,可謂皆大圓滿,現在凌道扇下了逐客令,自然該功成身退。
趙邇期先前已應允道行借用蠱雕,而且內心也實在捨不得這寶貝疙瘩,所以以路途遙遠為由,厚著臉皮向阮玉討要蠱雕,蠱雕卻是雕首高昂,朝天嘶鳴幾聲,就是不肯賞臉,連喂到嘴邊的靈丹妙藥也不要了,急得他捶胸頓足,大呼家門不幸。
阮玉只得安撫蠱雕,好說歹說一陣,蠱雕才悶悶不悅地回到趙邇期身旁。
其實她的內心也是難以割捨這個大傢伙的,只是決定留下來照顧平安,所以忍痛割愛,再者說,自己初到北國,人生地不熟,趙邇期好歹是自家親眷,把蠱雕交去也安心,至少不用擔心把它餓瘦了。
趙邇期歡天喜地駕雕東去後,凌道扇才緩緩起身,撲撲身上風塵,對阮玉笑道:“好了,諸事已畢,我們也該回道場了。”
阮玉含笑頷首,彎腰就要抱起昏睡的平安。
凌道扇擺手笑道:“不用那麼麻煩,且看老道手段。”
說罷隨手招來一枝柳條掖在平安身下,地上頓時騰起一股白煙,流於身下,不多時就聚作一團雲棉,把平安託在上邊。
阮玉俏目瞠愕,這是什麼東西?
此地徒有野草,又無架鍋起灶,這炊煙是從哪冒出來的?
好奇心大作,立刻矮下身子,仔細端摩起來。
色澤柔和,潔白如熒;伸手壓壓,入手絲滑,蓬鬆綿軟,彷彿是真的白疊子(棉花古稱);皺鼻嗅嗅,馥郁芬芳,有淡淡的甘洌之感,甘洌還雜有一絲苦味,很是奇特。
阮玉不禁問道:“老爺爺,這是什麼怪東西?”
凌道扇滿是褶子的臉膛泛起紅光,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皓齒,不敢相信面容這麼滄桑的人不但有牙齒,而且這麼完好,這麼亮潔,美滋滋地說道:“厲害吧,這可是老道的騰雲駕霧之術,想不想學?”
阮玉眨眨眼睛,“能飛嗎?”
凌道扇提腳踏上,伸手把阮玉也拉上來,大袖一擺,雲棉登時嫋嫋升起,不多會便升空百丈。
阮玉嬌呼一聲,趕忙捂住雙眼,生怕這非雲非霧的綿軟半途掉落下去。
凌道扇曲指撥了下阮玉的頭頂,笑罵道:“傻丫頭,小覷老道是不是,掉不下去的。”
阮玉狹開一條指縫,眯眼望下,果真穩穩當當飄在天上,立時興沖沖地叫道:“要學要學!”
這可比張天師的“飛天符”有趣多了,不但能飛,還能載人同遊,只是這等術法應該頗為艱深,於是又問道:“這術法應該很難吧,是不是要學很久?”
凌道扇見她上鉤,滿面紅光更甚,樂呵呵地說道:“不久不久,以你的資質若是肯下苦功,再加之老道言傳身教,快則十年,晚則二十年必成,快的很。”
“啊?二十年,那麼久啊...”
聞聲,阮玉立刻像打了霜的嬌花,一下子枯蔫下來。
原以為跟飛天符一樣,(那符篆阮玉已經從書冊中學會了,只是不能久持),不想這術法竟要苦修二十年才能達到飛天的境地,到那時人已成明日黃花,學來又有什麼用處。
凌道扇諄諄“誘導”道:“不過二十載光陰罷了,學成之後你至少能添壽命百年,你現在正逢桃李年華,二十年後依舊是桃李之年,還習得了一身妙術,何樂而不為?”
這老爺爺只說學成如何如何,至於學不成則是隻字未提,但世間哪有萬全之法...阮玉思忖一番,還是覺得划不來,興致怏怏道:“這樣吧,等大哥醒來後,我與他商議商議,再給您答覆,您看行不行?”
凌道扇一愣,頓時氣的鬍鬚亂顫,感情這傻小子纔是主事人,這小丫頭也真夠死心眼,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到她這裏還得參詢他人,無奈良徒難得,只得委曲求全,嘆了一聲,說道:“那好吧,坐穩了,老道想飛快些。”
所有人都離開後,“獨柳樹”恢復了往日的荒僻。
風起,塵未揚,孤柳擺腰,雜草垂首。
風停,孤柳如舊,唯有草蔓翠色劇褪,很快枯衰冷黃,不多時徹底化作飛灰,空出好大一塊白地來。
……
八百里秦川,溝壑縱橫,群山巍巍,將中原大地分作南北。
早先阮玉已乘雕遨遊天際,但與這次駕雲感覺決然不同,一是座駕不同,蠱雕乃是活物,雲棉卻是術法所化,有虛實之分。二是心情不同,先前憂心忡忡,時刻擔憂平安會離她而去,但現在塵埃落定,彼此已心心相印,身心俱暢。
遠觀千峰競秀,萬壑藏雲,匿入雲間,但見絕壑張銀光四射,好不驚奇。
凌道扇沒有御起風牆,阮玉能清晰感受到耳邊呼嘯,只覺涼風颯颯,甚為舒爽。
身為川蜀中人,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飄雪呢,更惶論這八月積雪,頓時欣喜一樣,指著遠山皚皚說道:“老爺爺,你看白茫茫的一片,是不是就是雪?”
凌道扇捋須大笑道:“是雪沒錯,太乙山頂峰終年積雪,六月不化,再過些日子,天氣轉涼,整座山川都將銀裝素裹,不但好看,也好玩得緊,到時候讓這傻小子帶你玩耍。”
阮玉連連點頭,大哥也當沒見過飄雪,介時二人結伴遊山賞雪,肯定很歡快。
凌道扇沒有直入山中,而是選擇在一處山壑繞過,帶二人先去自己的小居住下。
常兮已等候多時,見一朵白雲飄下,知師尊歸來,趕忙上前迎接。
雲棉上躺著昏睡的平安。還站著一個姿容不俗,但十分面生的女子,立刻上前請安道:“師尊,您回來了。”
凌道扇點點頭,紅撲撲的面龐又變作了往日的清冷,淡淡回道:“嗯,先將他們安頓在這裏,等過些日子了再介紹給其他弟子。”
常兮點點頭,說道:“全憑師尊做主。”
平安雖然是天一道的弟子,但從小在川蜀長大,現在又是朝廷欽犯,貿然出現在門中子弟面前,總歸欠妥,而且弟子們頭上突然多了一個小師叔,且不說會不會引起騷動,能不能叫人誠服還要兩說。
轉頭看了阮玉一眼,又問道:“敢問師尊,這位姑娘是?”
凌道扇輕飄飄的說道:“她嘛...是這傻小子尚未過門的老婆,日後還會是老夫的第四位弟子。”
此言一出,阮玉俏臉大紅,常兮呆若木雞。
常兮又驚又喜,連忙轉身向阮玉拱手道:“恭喜小師妹,愚兄常兮,在此有禮了。”
他這些年忙於派中大小事務,修行早已落下,如今年過半百,只落個不高不低的修為,幸師尊長存,才能護佑門派,但局勢動盪,風雲突變下任誰都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萬一自己走背運,先師尊而去,門下弟子又尚顯稚嫩,難以撐起偌大的門蔭,介時總不能叫他老人家親自插手吧。
現在好了,平安重回門中,師尊亦收了一個弟子,而且俱是青俊,只要悉心教導,多年後,他們就是門庭的支柱。
阮玉見一個老人家向自己行禮,趕忙回禮道:“老人家,我一個小丫頭可擔不起您的大禮,您還是直接叫我阮玉吧。”
常兮笑道:“不打緊,不打緊,都是自家師兄妹。”
指指平安,迷惑道:“對了,小師弟這是...睡著了?”
阮玉正欲開口稱“是”,凌道扇插聲道:“老夫給他施了些術法,再過一會估摸著也就醒了,你進去給他們收拾下,一會隨我去見丞相。”
聞聲,常兮點點頭,抱起平安進入竹舍,阮玉也跟著進去。
從外看是是一間小小的精舍,等進門一觀,才知內藏天地。
原來這屋舍與山相連,內有數個精緻的洞府,洞中漂游著微微的藍光,略顯昏暗,洞壁上刻畫着方圓不一的符文,常兮找了一方符印,一掌按山,內息緩緩遊轉在符文上,洞中立時五色斑斕。
挑了一處洞府,將平安至於石榻上,蓋好被褥,對阮玉說道:“暫且在這住下,等日後愚兄再為你們修建一處宅邸。”
阮玉拱拱手,靦腆道:“那就謝謝老...謝謝師兄了。”
對著比自己大一輩的老者叫師兄,心裏總是覺得怪怪的,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慢慢就習慣了,現在是習慣的第一步。
常兮笑笑,“好了,那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說罷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