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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真鬥奇 終

    道行早已料到會有此結果,並不氣餒,收劍回擺,畫出一個劍圈,劍圈異紋流轉,隱隱有風雷之音,同時,目光從平靜漸漸移向幽遠,瞳孔中凌道扇近在咫尺的身影彷彿身處在千里之外。

    上清五雲式第三式——“雲策無定劍”。

    凌道扇微微一愣,好像看出了這劍的不可思議之處,嘴角一彎,心聲道:“有意思!”

    突然,一道劍風從背後無端驚起,凌道扇定立不動,回手一抹,劍尖射出一縷寒光,徑擊將劍風擊散。

    緊接著,無數的劍風從無數個角度擊來,漫天遍地都化作了劍,凌道扇臉孔微板,縱氣飛身,劍影同樣在剎那間填滿空中,劍尖帶起無數個氣旋,狙擊瀰漫四周的劍風。

    只聽嗤嗤連響,虛空中爆起無數多氣花,凌道扇清嘯一聲,挾一縷清風俯衝擊下。

    但看這一劍平平無奇,道行卻是感知到其中足以貫穿天地的鈞力!

    道行雙目瞠圓,冷汗簌簌而下,不是說切磋嗎?難道他要殺我!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生死之間亦有大機緣!

    “我還不能死!”道行呲目,“呀!”,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嘯。

    道行體內真元飛旋,掌中木劍迎擊而去。

    暴吼中,自身真元好似與天地產生了一絲羈絆,虛空中激起滔天暗潮,腦中一點清明亮起。

    雲起山巔,雲山共明,雲沒于山,雲山共滅。

    無邊雲氣好似被劍鋒所牽引,從天空中被撕扯道劍端一點,同樣化作一縷不起眼清風,在一道璀璨的劍光過後,擊向了遠邊的那棵鬼柳,一股毀滅的力量怦然爆發,鬼柳在霎時間化作漫天粉塵。

    上清五雲式第四式——“雲崩撼嶽劍”。

    道行終於有了一絲絲的體悟!

    平平無奇的劍招,迸發的卻是石破天驚的威能。

    在生與死的徘徊中,道行感覺到自己身處極巔,無邊雲靄彷彿觸手可及,於是他沖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追雲而去,終於一頭扎進了可望而不及的雲絮中。

    溼涼,清冷,與上青山的雲霧似乎大同小異,但仔細體會,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純,與山間的靈氣相比更乾淨,更淳厚。煎熬的心霾一掃而空,原來是自己過於執著了,雲和霧本就一樣,區別只在一個遠在天邊,一個近在眼前。

    剎那間,道行清醒了,劍尖的勁氣凝聚,升騰,化作一縷有質無形的清風揮出。

    凌道扇悄然落地,銀河倒瀉的一劍驟然化為烏有,輕輕搭在了道行肩頸,朗聲暢笑:“好招,好勢,好意境!”

    他的袖口添了一洞孔隙,正是那縷清風貫透留下的。

    道行笑齒一露,忽的兩腿酥軟,晃身欲倒,將木劍往地上一撐,才牢牢將身子穩住,但覺胸中熱血翻涌,幾乎忍不住欲衝口吐出。

    凌道扇也撤開劍身,在他胸前虛點幾下,道行的漲紅的面龐才褪色幾分,連聲謝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感激不盡。”

    凌道扇捋捋蒼須,爽聲笑道:“小友客氣了,是你悟性高,參的快,老道不過略施手腳,談不上什麼指點,哈哈...”

    道行微微一怔,也明悟開來,原來方纔身處山巔的空幻之感竟是凌道扇帶給他的,若此說來,那自己所感悟的不就是他所感悟的嗎?

    想到這裏,道行面上不由失色。

    凌道扇彷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隨手丟卻掌中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年輕人,感悟這種東西其實是不分你我的,你大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不必一股腦的認為對方的就是對方的,自己一開始就要作出與衆不同的見解,因為你的見解未必就是正確的,也未必比借鑑走的更長遠。”

    道行明白,後人無論多麼出彩,步子終究要沿著前人的腳印走,起碼另闢蹊徑前是這樣。

    先前就是太過執拗,不肯向道之求問,這才把自己逼進了死衚衕,現在被凌道扇一語道破。心中更加羞愧萬分,索性問道:“以前輩之見,山為何意,雲又為何意?”

    凌道扇早已知道他會有此一問,徐徐說道:“在老道看來,雲分高,深,蘊,劫,真;山有雄,秀,險,奇,奧,這二者本非一物,卻又絲絲相連,比如你方纔那一劍,以雲之輕載山之重,就是其中一種。當然了,這是老道一家之言,你聽聽就不好。”

    道行猛吸一口冷氣,讚道:“前輩慧眼,晚輩那一劍就名為‘雲崩撼嶽劍’。”

    凌道扇稍作驚奇的“哦”了一聲,失笑道:“名與意相合,有趣,只不過你方纔所悟的只是其中一種變化,而且只是初窺門徑,想要吃透這一式劍訣,至少還需十年苦功。”

    道行點點頭,說道:“的確,晚輩只是剛剛纔尋到那靈犀一點,待離開此地後,就打算借用外面那頭蠱雕,乘之遨遊天際。”

    凌道扇說道:“這個方法不錯,算是以身試法,那老道就預祝你功成了。”

    道行笑笑,一拱手,“多謝。”

    —————

    若說趙邇期與道行是拼的天昏地暗,那葛道人這裏就是萬里晴雲,波瀾不生。

    葛道人立於鴻蒙中,雙目緊閉,隻字不吐,唯捻轉掌中流珠,一個個璀璨的篆字環身,好似入定一般。

    而凌道扇呢,更離譜,盤膝坐在地上,肘抵膝,手扶頜,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這一幕落在鏡外的阮玉眼中,險些失聲暴笑出來。

    阮玉對著鏡裡的兩人指指點點,好看的眼眸裡笑意止不住的流淌出來,說道:“老爺爺,您是在跟葛前輩比睡功嗎?”

    凌道扇臉一黑,皺紋顛顫,佯怒道:“胡言亂語,大白天的睡什麼覺,沒見那小子正施展九字印法護體嗎?”

    阮玉俏皮的一吐舌頭,說道:“可是我看你們都一動不動呀...”

    一拍腿,立刻又補充道:“呀,我知道了,這是不是所謂的以不變應萬變?”

    凌道扇翻翻眼皮,懶散道:“錯,這叫以心法破術法。”

    阮玉一愣,抓抓腦袋,迷濛道:“好高深呀,我不懂...”

    凌道扇冷哼一聲,嗤笑道:“大錯,如你所見,猛地一看,高深奧妙,其實仔細一想,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偷奸耍滑,不值一哂!”

    阮玉更懵了,問道:“為什麼?”

    凌道扇橫了她一眼,像老小孩似的氣鼓鼓地說道:“不說,自己看,自己悟。”

    其實這一幕很好理解,更可謂一目瞭然。如果把一個三歲小孩拉過來,指著這映象問,這兩人是在幹什麼?那小孩一定會說,這兩人是在睡覺。

    沒錯,這兩人的確是在睡覺。

    葛道人自認這是一處幻境,索性把持本心,避而不戰,外放九字印法護體,內藏神識暗防,可謂之假寐;而凌道扇呢,見他如此不識好歹,既不攻了,更不守了,乾脆就真的酣睡了起來。所以才形成這荒誕的一幕。

    而鏡外的阮玉把凌道扇的氣言當做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妙法,登時嘖嘖稱羨,又想到先前的對白,於是說道:“老爺爺,葛道人的資質一定很高吧!”

    凌道扇霎時就被傻里傻氣的阮玉給氣笑了,鬍鬚抖顫,斥道:“大錯特錯!”

    阮玉登時愣眼。

    不等開口詢問,凌道扇便一股腦的吐道:“他是三人中資質最低的,應當受了不少門蔭照拂。我們修道之人不比凡俗,一生中所遇的艱難險阻無可計數,要解開的困惑也是常人所能理解的,若是逢難則閃,遇險則避,那還修什麼道?以他的心性,自保有餘,進取不足,道途遠不如那二人長遠,最多十年,他也就走到頭了。”

    這一潑冷言澆下,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了。

    鏡中另兩人已經結束,凌道扇也懶得再跟他蹉跎時光了,手一揮,三道身影頓時重新顯現。

    三人面面相覷,俱不出言。

    葛道人長舒一口氣,總算能離開了,只看那兩人渾身溼透,呼吸粗重,顯然是費了大力氣,可面上卻為何神采四溢,好像得了機緣一般,難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凌道扇撤去靈鑑法,從袖中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塊綠油油的石頭,拋給葛道人,不帶一絲人氣的說道:“你們可以走了。”

    葛道人摩挲著掌中的綠石,細膩滑潤,好似玉石,隱隱有一股涼意傳身,好像傳說中助人修煉的“藻玉”

    他猜的不錯,正是平安遺留在客棧的“藻玉”。

    他“自投羅網”後,常兮便派人尋到了他的住處,把隨身物事一塊送到了凌道扇那裏,現在凌道扇自作主張,送了葛道人其中一塊“藻玉”,想來平安也不介意的。

    趙邇期和道行立刻躬身行禮,敬道:“晚輩告退。”

    這二人大戰一場卻兩手空空,自己什麼都沒做反而得獲異寶,葛道人恍然大悟,只覺得面上發燙,手中的涼玉更燙,幾乎燙的拿捏不住。

    這哪裏是異寶,分明就是羞煞人也的“安慰獎”!

    葛道人自知大好機緣擦身而過,只可惜覆水難收,此刻欲哭無淚,只得頹然一嘆,幾不可聞地低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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