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血厄 十九
平安前胸後背鋪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雖不致命,但看著卻著實滲人,雖然比起神使那副慘狀強上不少,但他元氣損耗極重,此刻筋疲腳軟,只能拼命的站直搖搖欲墜的身軀,強支著眼皮,有氣無力的勾了勾手。
既然口舌與肢體都是虛張聲勢,那還是閉嘴的好。
神使那陰側側的笑容立刻止住,腳步定在數丈之外,仔細打量起平安來。
難道他還有餘力?不由想到。
嘴皮子雖然逞威,但方纔那陣驚心動魄的鬥法確實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壓力,他的傷勢也的確很重,連被倒塌的樑柱壓碎的左臂都無力恢復,因為那些要命的創傷實在太多,精血不夠用了,若是強行為之,功體絕對會崩潰。
一陣無端輕風吹來,蕩起些許塵埃,拂起二人披垂的髮絲,平安的身子微晃。
神使見平安面如金紙,一陣風就能掃倒的弱相,壯著膽子向前走去。
平安將掩的雙目忽然神光如電,右手在腰間一摸,掌心又現出一枚劍符。
神使戾目圓睜,不由停住了腳步,血運獨掌,萬分戒備。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風輕輕的吹,人靜靜的立,雙方就這樣死死對峙著,繪成一副奇特的畫卷。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過了幾個呼吸。
神使輕哼一聲,劃破了沉寂的天地,“安小子,你沒力氣了,嚇不倒我!”
平安嘴角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微微抬起劍符,有氣沒力的回道:“那你過來試試。”
一聲呻/吟般的搭腔,又在神使心頭蒙上一層陰霾。
只是聽他的語氣,暗道:“這小子是在詐我...”
腳掌剛剛提起,那劍符上似乎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照進他的瞳孔,步子立刻落回原位。
他臉上愈發警惕,額上竟先一步溢位汗珠,暗道:“不對,這小子是在誘我上前送死,我血竭氣弱,不能上當...”
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在腦中拼鬥起來,終於,在一番取捨,還是保命的念頭站了上風。
外面的喊殺聲漸行漸遠,似乎已經分出勝負了。
他在等,等自己活屍們回來,一擁而上擒殺這小子。
平安也在等,等劉昭然回來救他,他相信這個朋友不會棄他不顧。
終於,在喊殺聲飄遠的時候,一道長影飄下。
兩人的目光齊齊掠去。
平安鬆了一口大氣,來的是劉昭然。
只見他滿身汙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金色的鎮怪劍已被染成了暗紅,不變的是劍身依舊筆挺,劍鋒依舊銳利。
劉昭然一把環住平安的腰肢,定聲道:“撐得住嗎?”
平安慘然一笑,點點頭,又搖搖頭,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
劉昭然掃了對面的神使一眼,不再多言,拔身飛掠而去。
神使見來者是去而復返的劉昭然,先是駭了一大跳,正欲不顧臉面的逃竄而去,又見他迅速離開,方纔吐出一口渾氣。
等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神使纔想起什麼,狠狠一拍大腿,啐道:“媽/的,上當了,那兔崽/子果真是詐我!”
怒雖怒,可他也無力再追殺了,只能恨恨地嚥下這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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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說。
在平安與神使對陣的時候,何將軍壓力更大。
浪涌般的活屍自門內衝殺而上,直奔最前的那批高頭大馬。
何將軍鐵槊狂舞,連削帶砍擊退了十數具活屍,為身後計程車卒們拼開了一面戰場,士卒們立刻涌上前去,與活屍們拼做一團。
剛一戰上,士卒們立刻就察覺出了不妙。
因為他們的長槍分明捅穿了對方的胸膛,但對方不但沒有倒下,反而繼續挺進,任由那傷口鮮血淋漓,然後揮刀砍殺了身邊的同伴。
那些人的刀法雜亂無章,三三兩兩的之間也全無配合可言,但就是不畏生死,準確的說應該說應該是悍不畏死。
發自心底的恐懼立刻在戰場上蔓延起來。
不少士卒已經開始呈潰逃之勢,眼見就要形成全軍潰敗,何江軍一槊把面前的活屍劈成兩瓣,大喝道:“沒有命令,誰都不許退,誰退我殺誰!”
副將李護聞聲,立刻揮刀斬下一名逃兵的頭顱,舉刀同喝道:“弟兄們,不要慌,不要亂,我們人多,只要砍下他們的手腳,就算他們再不怕死,也是砧板上的魚肉!跟我殺!”
說罷從馬背上急掠而下,順勢砍下一具活屍的臂膀。
那活屍果真慘嚎一聲,回身在李護腹間遞出一刀。
李護長刀丈許,倉促間難以回擋,只得咬牙挺身,硬生生吃了這記刀子,再揮一刀斬下那活屍的頭顱。
傷處血如泉涌,頭顱高高衝起,一具無頭活屍終於斃命。
李護悶哼一聲,鮮血從滴滴落在腳下,若是甲冑在身,這一刀就足以把他開膛破肚。
伯長馬苟見他負傷,立刻捨棄長槍,抽出腰間寒刀擋上前去,一邊扶住李護,一邊扯著嗓子喊道:“都他/媽不許退!”
李護兇威在前,斬殺活屍在後,立刻穩住軍心,士卒們止住頹勢,紛紛棄槍,揮刀涌上。
有人敲鑼,自然就得有人打鼓,要是都幹同樣的活,這戲也就沒眼看了。
同理,戰場上,主將一聲令下,不管你副將願不願意,都必須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否則軍威何在,士氣何存?
李護跟隨何江軍多年,他心甘情願為何將軍做任何事。
何將軍見李護負傷,也紅了眼睛,暴喝一聲,竟縱身掠進屍群,鐵槊暴風狂卷一般向四面八方瘋掃,剎那間血花如雨,殘肢橫飛,直看的眾人目瞪口呆,連呼痛快!
活屍似感覺到那個大殺四方的男人才是最大的威脅,紛紛捨棄眼前的對手,向何將軍蜂擁而去。
李護一把推開馬苟,抽出腰間配刀,急呼道:“保護將軍!跟我殺呀!”
聞到鮮血的味道,活屍們瘋了,看到自己將軍身陷險境,士兵們也瘋了,一時間,所有人都瘋了!
士卒們一個個衝殺上去,揮舞著刀槍浴血拼殺,若是不幸被砍翻在地,就會抱住活屍的雙腿,讓身旁的弟兄奮力多砍它幾刀子,如果能砍下它們的手腳,乃至頭顱,自己就算盡了最後一份力,死也能瞑目了。
何將軍在前,李護在側,三位伯長緊跟,捨身忘死下,百餘活屍竟被生生壓住了勢頭,被打的節節敗退。
眼看勢頭不對,一道紅影忽然從後方斜掠出,發出一聲尖利的怪嘯。
混戰中,何將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急聲道:“李護,快躲開!”
李護只聞其聲,卻不知其故,待紅影當頭掠下,才面色大駭的舉起腰刀。
刀光劈下,一蓬熱血沖天而起。
李護雙目膛圓,一道猙獰的傷口胸左頸斜至右胸,無力的栽倒在地上。
“李護!”
一員愛將在眼前墜落,何將軍疾首痛呼。
“我/草!”
何江軍爆吼一聲,槊如長龍一般脫手激出!
那紅影不是別人,正是長不滿五尺,貌如獼猴的庫吐魯。
一擊斬殺對方一員好手,還未來得及的竊喜,一道勁風便衝麵而至。
庫吐魯只覺銳氣襲體,形神俱駭,連血遁都尚未使出,便被一槊釘進胸膛,插進數丈遠的民宅中。
“轟...”
牆壁驀然塌陷,門窗亦隨坍塌的牆壁崩成碎片。
何將軍猶不罷休,從地上撿起兩柄腰刀,飛快的向那裏奔去,誓要把對方剁成肉醬。
又是一聲崩響,塵土中撲出一道紅影。
庫吐魯翻身躍起,活屍沒那麼容易死。
他握住槊身,用力一拔,帶出一串紅褐相間的血水,氣血一運,猙獰的胸口瞬間出現了變化,傷口連段的筋肉如同一道道極速生長的藤蔓,把血口迅速堵上,然後開始不停的蠕動,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徹底修復了被貫穿的傷口。
何將軍已經見識過這種神奇的能力了,或許先前還會有所忌憚,但此刻痛失愛將,悲憤之情完全佔據了他的腦海,只有一個念頭,殺!
管他什麼活屍死屍,此仇不報枉為人主!
庫吐魯面上的血色消退不少,恢復這麼重的創傷,對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見何將軍頭腦發熱,殺氣騰騰的衝來要跟自己單挑,立時喜上眉梢,持刀迎擊過去。
亂戰中的兵士們三打一,甚至五打一都死傷慘重,全靠一股血性撐著,根本無暇估計何將軍的所在,戰場上立時變作了兵對兵,將對將的場面。
何將軍怒氣沖天,卻不失理智,雙刀在手,貼身肉搏更甚鐵槊,刀刀奔著庫吐魯的頭顱而去。
庫吐魯本是一介山野粗人,又身材無短,得了血力之後方纔揚眉吐氣,哪裏學過什麼刀法劍法,此刻跟何將軍這縱橫沙場的勇將對上,轉眼間就落入下風。
只見刀來刀往,血噴血止,庫吐魯根本無從招架,舊傷剛好,便又添新傷。
鬱氣在血液中燃成了熊熊烈火,熱得出了一身大汗,卻是還手不得,只得倉惶亂竄。
奈何短腿短腳,哪有何將軍的刀快,登時被砍的哇哇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