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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淬魂延命術

    老人坐在木床前邊,腰板傴僂,麵露詭笑,從匣子裡取出一支造型奇異的錐子。一隻小巧的石錘,三根半尺長的銀針。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支錐子,上粗下細,中空外鏤,閒處同樣鑲著看不懂的符文,像一隻小號的漏斗。

    劉昭然博覽古籍,一眼便認出這是三件法器,“慟魂錐”,“定魂錘”,“封元針”。

    修道之人,尤其是邪道中人,通常都是以針入導,鑿錘為震,擊錐破滅,而這三種法器與現今截然相反。

    劉昭然只在古籍上瀏覽一二,還未親眼見識過,亦不知這種法器是何功用,心中不由納悶:“他又要搞什麼鬼,怎麼不按常理?”

    老人一手攥住錐子,一手在漢子頭頂摸索。

    驀然,他動作一停,渾濁的眼神比錐子還要銳利,尖錐狠狠向漢子百會穴戳下,黯淡的錐身華光暴射,一一枚枚符文好似流轉起來。

    劉昭然瞳孔猛縮,暗啐道:“好個老傢伙!這狠勁比起鬼樓的人來也不遜了。”

    那的漢子受此重擊,緊閉的雙眼立時暴睜,幾欲撐破眼眶,卻只見眼白,不見瞳仁,四肢僵?,牙排飛碰,咬經就如荊棘一樣纏布在他的脖頸。

    毫無疑問,若非處於假死狀態,單單這痛苦就足以叫他魂飛魄散!

    頭為諸陽之會,百脈之宗,而百會穴則為各經脈氣會聚之處。穴性屬陽,又於陽中寓陰,故能通達陰陽各脈。

    正因如此,百會又是人身六大痛穴之一(如足底涌泉穴),頭上其他穴位或致暈,致聾,致盲等,後遺症症雖重,但痛感稍弱,百匯恰恰相反,痛感不但急而烈,且經久不散。

    令人稱奇的是,這插錐雖狠,但並無流出一滴鮮血。

    看到此刻,劉昭然已隱隱猜到老人是要做什麼了。

    老人拇指緊堵在錐口,抄起三支銀針分刺漢子膻中兩側,神封,靈墟,神藏三穴。

    銀針入體,漢子周身抽搐漸消,法錐上激射的光芒也慢慢聚攏,化作一團青赤褐揉雜的光蘊。

    老人慢騰騰的挪到紅燭前,足下一踩,地板顯出一個暗門,與此同時,一股薰天臭氣打出。

    劉昭然肚腸翻江倒海,急急撇過頭去,深呼吸幾口,這才憋氣回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死人。

    哪裏是什麼暗格,分明是一潭血池!

    血池深不知幾許,當中注滿了妖豔的鮮紅,血麵不時浮起破碎的球體,有大有小,還有各種不可言喻的零碎!

    一瞬間,劉昭然瞳光暴寒,雙拳指節爆響。

    明白了,他終於明白了,為何諾大的寨子只見青壯,不見婦孺老幼,又為何會如此安靜,只怕這些“沒用”的人已經統統做了血池的養料了。

    他的表情變的扭曲,指甲滲出絲絲殷紅,妖豔的血紅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不算的告誡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看清楚了一切,記牢固了一切,才能下去宰了那個老雜毛!”

    老人伏下僵硬的身軀,慢騰騰的探首過去,面門幾乎要貼上血潭。

    伸出兩根手指,在血潭中捻出一抹粘稠,放入口中細細品啜起來。

    他乾癟的臉上滿是陶醉的神情,他在享受這抹粘稠!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彷彿沒有看見這竦魂駭目的殘忍。

    劉昭然知道,這裏所有人的心靈都被侵蝕,腐敗掉了,他們都沒資格活著。

    老人從袖中摸出一紙粉包,向裡揚灑後,舀起一瓢令人作嘔的紅漿,緩緩走了回去。

    小心翼翼的掂準血瓢,對準著錐口慢慢倒下,血線一滴不落的注入漢子的身軀。

    血的渲染了,那團光蘊更加炫麗。

    隨著血液的澆灌,剔亮的銀針漸漸變的鮮紅,冰冷的末端沒有來的浮起一蓬血霧,血霧越聚越濃,把漢子整個人籠罩其中。

    老人早已張口,露出一口黑牙,貪婪的吞食著溢體的血霧。

    漸漸的,血霧又由實轉虛,被老人吞嚥一空。

    他猙出一縷怪笑,摸起那柄定魂錘,一手把住慟魂錐,衝着頂口狠狠砸下。

    “噹...”一聲清脆的,直擊靈魂的聲響,錐身那團光蘊被硬生生鑿回了身體。

    老人迅速拔出慟魂錐和封元針,靜待漢子變化。

    十息過後,假死的漢子忽然劇烈的抽搐起來,緊閉的雙眼再度睜開,這次有了眼仁,可是他的瞳孔卻越來越渙散,手腳也折成詭異的內彎。

    片刻過後,他七竅溢血,暴斃而亡!

    老人鬚髮突揚,一把揪住死屍的領口,恨恨的大罵道:“沒用的廢物!這點痛苦都承受不住,如何配作神的僕人!給我身形俱滅把!”

    說罷手一揚,屍身被丟進滾滾血潭,變作一份新鮮的養料。

    “下一個!”

    老人怒目瞠圓,暴聲喝道。

    “不用了!”

    一聲更加憤怒,怒極而冰的聲響飄進。

    “什麼人!給老夫滾出來!”

    老人順聲掠目,怒吒一聲。

    話音剛落,殿頂一聲爆響,瓦崩木落,煙塵簌簌。

    與此同時,幾十道寒光從煙塵中漫出,輕易洞穿了所有漢子的身軀,陣陣慘嚎過後,留下了一地的鮮血淋淋的屍體。

    劉昭然攥著摺扇飄然落下,冷冷的盯著老人,說道:“說了不用了。”

    老人見不速之客不過是個年輕人,多皺的面孔起了一絲怪異的笑容,古井不波的說道:“小子,你是誰,為什麼壞老夫好事?”

    劉昭然嘴角微揚,輕蔑一笑,伸扇點點滿地死屍,不恥道:“好事?奪血定魂這等邪術也叫好事的話,那這世間與地獄何異?”

    老人驀然睜大了眼睛,黑暗中精光暴閃,說道:“年輕人,看來你知道的不少,連本族的秘法都能一語道出,可你有一點說錯了。”

    “錯?哈哈...我錯了,吾之所見觸目驚心,應該早些到此拯救那些無辜的性命。”

    劉昭然赫然狂笑,笑聲滿是恨意。

    老人仔細看了他一陣,搖搖頭,語聲變得極為柔和,“你確實錯了,年輕人,讓老夫來告訴你。”

    頓了一頓,緩緩說道:“本族傳承久遠,祖上乃是‘虓’氏一部,‘奪血定魂法’也是不懂之人的蔑稱,它的真名是‘淬魂延命術’!”

    劉昭然“呵呵”一笑,指了指血池,說道:“延命?我看是奪命纔對。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已經延命了。”

    ”

    “不錯!”

    話音剛落,老人即刻介面。

    老人目光半攏,靜靜的注視著一臉蔑色的劉昭然,輕飄飄的說道:“老夫早在數月前就該魂歸天神了,正是得益於此等妙術,這才僥倖活命至今。而且...”

    神色微變,鄭重的說道:“老夫篤信,只要天神不希望老夫重回懷抱,老夫可以與天地共存!”

    劉昭然愣了一瞬,被他的妄言驚到了,片刻,笑著搖搖頭,譏諷道:“就憑你?簡直是痴人說夢!”

    老人平靜的笑笑,說道:“世人就是如此,真假不分,善惡不辨。”

    劉昭然摺扇一指,喝道:“你也配跟我講真假,辨善惡?看看這血池,當中埋葬了多少婦孺老弱,他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還是你的族人,你怎麼下的去手!”

    老人雙眼之中射出一陣如電的冷芒,定了定神,雙手平抬,大笑道:“沒錯,他們的確是老夫的族人,正因為他們是老夫的族人,我才倍感欣慰!他們早早把靈魂獻給天神的懷抱,卻把殘軀留給了我們這些需要在世間行走的人,這難道不光榮,不偉大嗎?”

    接著,他近了一步,帶著無比蠱惑的腔調,柔聲道:“孩子,你知道嗎?你信錯了神,你所修習的並不能讓你長生,只會讓你埋身荒冢。跟隨我,讓我們一同作天神的僕人,在天神的憐愛下,沐浴長生的光芒,豈不快哉!”

    他緩緩伸出手掌,真摯的邀請劉昭然作他神的信徒。

    劉昭然從他的姿態中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只有滿眼的狂熱,搖搖頭,低沉道:“你瘋了。”

    老人凝望著劉昭然,好半響,目光充滿了失望,嘆息道:“年輕人,你真的很不錯,我破例給過你兩次機會,可你再次拒絕了我的善意,這代表著你錯過了逆轉人生最後的機會,我很痛心,因為一個年輕生命即將凋零。”

    劉昭然心頭狂突,“什麼意思?兩次機會,難道他早就發現自己在窺視了?”

    只是聽他語調不善,也顧不得多想,橫扇於胸,冷道:“牛皮吹的震天響,放馬過來吧!”

    語氣雖不屑,心中已打起萬分謹慎。

    “送他做天神的奴隸吧...”

    老人悠悠嘆道。

    遠處的陰暗中,一個全身暗赤、戴著鬼頭面具的人影顯出。

    劉昭然大驚失色,這人是什麼時候進的神殿,為何自己沒有發覺,亦或是他早已身在殿中,以高超的斂息術避過了自己的耳目。

    無論哪種猜想成立,眼下自己都落入十分危險的境地。

    臉色陡然黯然,落在老人的眼裏,老人一拂衣袖,嘆息道:“現在才知道死亡是何等的恐怖嗎?可惜太遲了,你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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