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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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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等我來接你

    天空驀的響起一個炸雷,他驚的抖擻了一下。

    很難想象,一個雷音竟然把一個敢獨闖萬軍,身負重傷仍能在刀從中殺上好幾個來回的鐵膽嚇的失態。

    他被釘在當前,麪皮變的十分青白,眼中的欣喜夾帶著不知所措,嘴巴啟開,雙唇止不住的抖顛,脖頸繃直的梗直,本就瘦長的臉面拉的更加過分,一滴冷汗從額角溢位。

    姑娘直勾勾的盯著他,雙眸中充斥著確鑿,期待,還有一絲絲羞澀,如削青蔥錯在胸前。她今天破天荒的沒有隨身帶酒,纖弱的身軀挺的筆直,鼓鼓囊囊的胸口幾乎貼上他的胸口。

    清風拂面,髮絲微揚,嬌豔的花兒帶來一縷暗香。

    他被她太過侵略的目光盯的有些倉惶,心臟急促的痙攣著,吞嚥了一口唾沫,臉上又變作極度的緋紅,嚅囁著雙唇卻沒有發出一個字音,昂揚的頭顱不爭氣的垂了下來。

    姑娘的目光隨著的臉龐漸漸瞭向遠方,遙遠的望不到盡頭的地方,指甲不知不覺的嵌在嬌嫩的柔夷中。

    忽然她爽朗的“哈哈”一笑,一拳壘在他的心口,“我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吧?”

    他怔了一下,全身的枷鎖陡解,猶如大病初癒,卻爲了治病而身無長物的病患一般,悲喜交加,只是心間更存有的一大塊掏空的空白,把悲喜擠的蜷縮在了角落。

    他的身子變的麻木,半痴半呆的看著她的雙唇,沉默不語。

    姑娘斷斷續續的清了清嗓子,胡亂摸向自己的腰間,嘟囔道:“我的酒呢?哎呀,你瞧我這記性,今天竟然忘記帶酒了。”

    說著扒向他腰間的酒囊,蜷身坐下,拔出酒塞狠狠了灌了一口,大片的酒液順著她的脖頸淌進了她的衣襟。

    他的心像尖針刺了一下,猛的復甦過來,口鼻又能呼吸到了空氣,清香的空氣涌入他的胸腔化作辛辣的調料,嗆的有些難受。

    緩緩矮下身子坐在姑娘身邊,眼觀鼻,鼻觀心的低聲道:“我的酒,很烈。”

    姑娘毫不在意的擦抹了一下唇角的殘留的酒液,把酒囊塞在他手中,嬌笑道:“酒再烈能有多烈,能比人還烈?”

    夢囈一般道:“比你烈?還是比我還烈?”

    他昂首也灌下一口,痴痴的看著天際的彩雲,回道:“肯定是人烈,再烈的酒也人釀的。”

    姑娘雙臂支在膝上,托起兩腮出神的看著他,悠悠又問道:“那刀子呢?刀子也是人打造的,可刀子可比人的皮肉結實多了,一刀下去,皮開肉綻,鮮血噴涌,再硬的疙瘩肉也擋不住刀子的鋒利。”

    他搖搖頭,輕笑道:“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捲刃的刀子,我十五歲藝成,十六歲上戰場,大大小小打了幾十仗,一仗下來不知有多少刀子砍人砍的捲了刃,拼刀拼的豁了口。”

    他指指自己的心口,笑道:“有一次,我這裏被人砍了一刀,我以為自己就要見祖宗去了,可是那刀子還是沒我硬,我活了下來,那刀子卻捲了刃。”

    姑娘好奇的打量了那個地方,伸手上去摸索了一陣,直摸的他面紅耳赤,弱弱的出聲道:“那一定很疼吧,可是我感受不到,要不你把衣服脫了給我瞧上一瞧的。”

    他縮了一下衣襟,抽搐著麪皮尷尬道:“別,光天化日的,被人瞧見了多不好。”

    姑娘揮手在他視線前撥拉一下,翹眉道:“傻了吧,我們又不是第一次碰面了。再說,這裏只有你跟我,而且是你脫又不是我脫,我都不怕被人撞破了閒言閒語,你怕什麼?”

    他漲紅著臉,好半響才緩緩的拉下衣襟,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像蜈蚣一般斜裡爬過心口,周圍還有大大小小的斑痕,像是槍傷或是箭眼。

    她眼中驀然騰起雲霧,波紋盪漾,蔥指輕輕的,慢慢的滑過那道傷疤。

    他覺得她的指尖很細,很膩,很涼,也很暖。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靜靜的感受著,等待著,好半響才睜開眼睛,臉上飄起一抹紅雲,柔道:“這一定很疼,我能感受的。”

    他理好衣襟,輕聲道:“受傷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是家常便飯,戰場之上生死難料,能撿回一條命都算祖上照拂了,挨幾刀子又算得了什麼。”

    姑娘長嘆一聲,喟然道:“你一定殺過很多人吧。”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撓撓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嗯,很多,多到我都不記不清了。那時候在北方,整天跟你們打仗,現在又站到了這邊,指不定哪天又要跟北方打仗,怎麼說呢...”

    姑娘毫不在意的笑笑,擺手止住了他,朗道:“我懂,當兵的就是這樣,身不由己。”

    忽然眼珠子一轉,捂嘴嬌笑起來,樂不可支的滾在地上。

    他趕緊拉起她來,茫然的問道:“你怎麼啦?”

    姑娘竊竊的笑道:“我在想啊,我家那口子要是上了戰場,看見那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滿地屍骸,會不會嚇得尿褲子。不對,他只有一隻眼睛,力氣還沒我大呢,別說上戰場,指不定連上督軍的膽子都沒有。”

    他乾笑道:“人家是王爺,不用親自操刀子的。”

    姑娘眉眼一擰,面龐擱在雙膝上,頹然道:“我要走了。”

    他的笑容一凝,低不可聞道:“什麼時候。”

    姑娘撿起一顆石子,拋進林中,“五天後吧,我已經離開很久了,應該回去了。”

    他喃喃道:“這麼快啊。”

    姑娘轉頭看著他,“你不想對我說點什麼嗎?”

    他緊緊的閉上雙眼,吸了一口冷氣,霍然轉身抱住她,對著她潤軟雙唇狠狠親了一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沉聲道:“我回去準備下,到時候在這裏接你。”

    她的心跳的很厲害,臉也刷地紅了,嗅著他的氣息覺得很是熾熱,起身掩面而逃,又覺得少了點什麼,腳尖定住,轉身俏紅著臉蛋,呼道:“我在這裏等你,你一定要來啊。”

    他微笑著點點頭。

    姑娘雙眼眯成一道月牙,歡快的笑蝴蝶一般揚著香風飄走了。

    ——

    他一言不發的坐在桌前,像只泥塑一般木然。

    大哥急匆匆的跨著著大步進來,一屁股蹲在桌前,問道:“有什麼急事,這麼着急的把我喊回來。”

    他平靜的給大哥添上一杯溫酒,開口道:“我有喜歡的人了,我要帶她走。”

    大哥一怔,接著欣喜若狂,眉眼都差些擠在一塊,忙不迭的出聲問道:“好事啊,天大的好事!”

    難怪他這麼歡喜,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沙場之上刀槍無眼,指不定哪天一個不留神就被埋了,所以軍伍之人對於家族香火比所有人都要看的更重。

    這個弟弟一向冷硬如冰,二十年從未聽他說過看上哪家姑娘,作大哥的怎麼能不著急。

    這麼一開口說有意中人了,自然喜不能寐。

    連忙問道:“是哪家的姑娘?大哥去給你提親!大哥砸鍋賣鐵也要把你的婚事辦的體體面麵,熱熱鬧鬧的。”

    他幾乎被無窮的喜悅衝昏了頭,選擇性的忽略了後面那句“我要帶她走”。

    他平緩道:“是徐大人家的女兒。”

    大哥的面色一剎時地變了,舉到嘴邊的酒杯定在齒前,猶豫著問道:“哪個徐大人?”

    他抬頭看了大哥一眼,不知為何有些恐懼,低聲道:“前些日子去的那家徐大人。”

    大哥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緩緩放下酒杯,粗大的指節有節律的一下下點在桌上,也一下下敲在他的心頭,“徐大人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嫁人了。”

    他點點頭,“就是...”

    “住口!”

    話未說完,大哥拍案而起,嗔紅著血目盯著他,脆弱的方桌嘩啦啦一聲散成了木架子。

    他簡直不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這當頭一擊,感覺自己從一團熊熊烈火中擲在了寒酷的冰窖,冰冷的寒氣打的他的身子像篩糠一樣顫慄。

    大哥的面容如臨深淵般驚悚,轉身閉上房門,轉身指著他的厲聲道:“你瘋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她是誰嗎?”

    他緊緊咬著牙齒,迸聲道:“知道,不但知道,而且我還知道她過的很不如意,她也想跟我走。”

    大哥的心臟狂跳不已,彷彿下一刻就要從胸腔中撞盪出來,壓著喉嚨怒道:“她想跟你走,說的輕鬆!且不說能不能走,就算走了你們能去哪?王爺不會放過你,陛下不會放過你,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

    他低斂著眼瞼,喃喃道:“我們會的遠遠的,找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生活,沒人可以找到我們。”

    大哥的沒根骨頭都在顫抖,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打,寒道:“那我呢?你的大哥呢,你的兄弟們呢?你的親人該怎麼辦,他們能走的了嗎?他們可以一走了之嗎?”

    “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的魯莽,會有無數的人頭滾滾而落,鮮血會匯成河流,我們家族會就此滅門,祖上的榮光也會因你蒙受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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