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避雷橫亙唇牙齒寒
隨著陳敬濤在賀桃芳的世界裏撒下的迷霧,市畫協的所有人事都遠離了賀桃芳。賀桃芳晚上下班回到家,安排好朱曉池的學習任務後,便調好顏色板,開始描摹一切中外名畫:馬奈的《吹笛少年》《草地上的午餐》,米勒的《播種者》,修拉的《安涅爾浴場》,感受法國畫家們在或明豔,或厚重的色彩裡,承載著生活的美好,或鞭達著對當時環境火辣辣的嘲諷;當然,她更多的是喜歡中國的山水畫,如清朝華喦的《山水圖》《春水雙鴨圖》《聽鬆圖》,黃向堅的《劍門圖》《點蒼山色圖》;還有弘仁的《餘雨柳色圖》《黃海松石圖》等等,一代中國名畫家,寄情于山水,自然情趣與灑脫的畫風,相得益彰;顧盼生情的花鳥蟲魚,與靈動的花草,互相依偎;它們或靈動,或優雅,或雄渾,不知不覺地將賀桃芳帶入忘我的境界。
沉默中的自學,既考驗著賀桃芳的耐性,也包涵著她思想前衛的挑戰,既有趣又孤獨,既無拘無束又要求嚴格。眼前不同的畫風,會偷走她的靈魂,或是治癒她靈魂的傷痛。她在臨摹中揣摸,在欣賞中琢磨,她的沉默不是失竊,而是治癒,她盡所能地去理解畫家們作畫的意圖,當時的畫家們生存的環境,以及自己應該學習他們的地方,她突然覺得,困難和歡娛,對於一個畫畫者,都是重要的。
賀桃芳一幅一幅地觀摩著,模仿著,由臨摹到加入自己的理解,她彷彿要用色彩去幫她完成一場從未完成的愛情。或者說,她要把她幻想中的人生搬進畫裡——這夢幻之鄉、童話之鄉,一次次誘使她把最乾淨、最溫柔的情愫,從心底掏了出來,一筆筆藉助色彩來塗滿。
一卷卷的畫,像柴垛般堆滿樓上樓下,曉池極為不滿:“媽,你畫這麼多,又不能換來吃換來喝的,幹嘛那麼拼?”
賀桃芳愣住了,用手勢表達著:“這是一種修為,懂得欣賞他人的畫,在他人的畫中吸取營養,對於媽媽來說很重要。”她覺得自己的手勢,不足以表達自己近來成長的狂喜,於是便找來紙筆。
“現在圓善樂助中心每舉辦一個活動,呂總是再三要求我要給畫配上五言或七律,我只要看幾眼畫作,一沉吟,一首七言五律便從腦海裏飛躍到電腦螢幕上,我一人一天可配一百多副畫,作一百多首七言五律,厲害吧?”賀桃芳在紙上寫著,突然想起自己一個月前,遠遠達不到這個水平。那時,程小仁也常要求賀桃芳將一些畫作發給他,他幫助賀桃芳修改或是幫忙賀桃芳為一些畫配上七言五律。也正是自己依賴過程小仁幫她完成一些任務,致使禍端伸出苗頭。
“你這樣拼死累活的幹,呂總給你加工資沒有?”曉池不屑地撇撇嘴,“我們班的高波家可有錢了,他口袋裏一掏,都是大把大把的百元大鈔,牛死了,大家都搶著代替他做作業、做事!你要是像他爸媽一樣有本事,我在學校就不會受人欺負了!”
笑容一下在賀桃芳臉上凝固,她有點不敢相信,她的曉池在學校十年,僅無師自通了這項本領!
“池,本事是自己憑人品、學習贏來的,而不是靠爸媽的錢買來的。”賀桃芳連手勢帶書寫地告訴曉池,“用錢讓人代替做作業,自己失掉的不僅是錢,更是學習的機會。一個人,只有愛學習,懂事,明理,將來有出息,纔會得到他人的尊重!”
“切!你這樣辛苦地畫畫、工作,有人尊重你嗎?呂緋雪尊重你,朱健民尊重你,還是那個餘重銘尊重你了?”朱曉池冷哼著,眼中的不屑傳達出的寒意,使賀桃芳深感齒寒。“你愛學習,你懂事明理,別人都只不過把你當牛馬,需要你的時候把你牽來用,不需要你的時候,都會一腳把你踢出門。你還想讓我將來也像你一樣被人欺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