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池翹著嘴，僵直著身體，以居高臨下的氣勢藐視著氣急敗壞的賀桃芳。

    “你作業不做，拿錢讓同學給你做作業，你對得起誰？”賀桃芳氣憤交集地打著手語，掃帚向曉池腰上掠去，“你好好的學生不做，偏偏要做鬼，非要朱健民打你、罰你好些麼？”

    “你們混蛋，看我不是你們生的，就往死裡打，我就要敗光你，吃光你，你們不就是用幾個臭錢把我買來打的嗎？”曉池的目光，噴著仇恨的火焰，似乎要將桃芳生吞活剝，“你打吧，你打吧，我就是賤，你不打死我，我長大後就要折磨死你，你等著瞧吧！”

    桃芳渾身一顫，雙手一抖，掃帚落在地上。她該如何教育面前這個孩子？

    工作，生活，孩子，都使她如履薄冰，不知何去何從，如何取捨。

    “你確實很想回你親生父母那兒嗎？”冷靜了一會兒，賀桃芳沮喪地拿起紙筆，寫好後拿到曉池跟前。

    曉池點點頭。

    “那好，我答應你。我先寫信跟你親生爸媽聯絡好，他們回信後，我便請假帶你去一趟，將你親手交給你爸媽好嗎？”賀桃芳見曉池在這一瞬間，乖順得像個綿羊似地點點，黑亮的眼珠楚楚可憐。

    賀桃芳嘆息一聲，拉起曉池，飛快地在紙上寫著：你爸媽是愛你的，只是因為那兒很落後，他們需要個男孩子替他們耕田耙地放羊，所以他們把你交給了我們，我們就希望你好好讀書，成為一個有用的人。現在，你想回到你爸媽那兒，不管他們的態度怎麼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面對的難處，你要體諒他們，不能作踐自己，更不能將媽的好心好意，當成你仇恨的工具來踐踏，你必須要直起腰身，好好努力，堂堂正正做人。

    曉池點點頭，眼裏有淚花滾動：“對不起，媽，我再也不了！”

    “媽相信你，你先完成今天的作業，好好反思一下你近段時間的行為。”賀桃芳連寫帶比劃地道，“媽也要考慮一下，如何跟你親爸親媽取得聯絡！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搬沒搬家？後來有沒有添個小弟弟？生活狀況有沒有起色？他們是否願意見我們？他們願意接納你嗎？——多一個人，多一張嘴，這對於他們那個家庭，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這些事情，媽先寫信與他們溝通好，落實下來，然後再帶你去。”

    無以言說的疼痛，再一次在賀桃芳面前釀成沼澤地，她感覺心煩意亂，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感覺生活是這麼難。

    夜深人靜之際，賀桃芳反覆坐起身來，凝視著曉池沉睡的臉，不安分的左踢右蹬的身子，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親吻著，心裏說：“媽捨不得你走，媽是爲了你離開那個家庭的，你為什麼也要丟下媽媽、為什麼要跟他一樣？我的世界裏兩個最親密的人就是你和朱健民，可你們兩個卻傷我最深，以愛的名義，將我一步步逼向深淵！”

    淚珠，在曉池沉沉的睡夢中，悄然滑過賀桃芳困惑的面龐。

    輾轉了一夜的賀桃芳，沒想到第二天一到單位，就感覺到同事遠遠近近地指點著她，竊竊私語，表情詭異。她心裏忐忑不安地想，一定是林楓被女兒趕出家門之事，被傳開了。昨天事發突然，又憑空多出女兒偷錢買同學替她做作業之事，她急於教訓女兒，還來不及對林楓解釋，她今天應該抽空安撫林楓，若是林楓願意，賀桃芳還是希望她能住進自己家裏。

    賀桃芳想著，放下提包，轉身下樓，她知道林楓正在廣場中心與前來拜訪的各界人士，介紹圓善樂助中心的文化與現況，她決定立即找林楓表明自己的態度。

    賀桃芳剛走到素食店前，就看到林楓對圍著她的一群同事講道：“真是看不出來賀姐是那樣的一個人，談了好幾個男人，專要男人的錢，然後拿去讓她女兒揮霍，你們是不知道哇，她女兒從身上一掏一大把錢，根本沒學習的心思，我纔不想在她家煎熬，我纔不願意跟那樣的一家人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