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池盯著賀桃芳，小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賀桃芳猛吸一口氣，咽回淚浪，努力使自己變得平靜。

    “曉池，你跟媽說實話，你最近在學校，又違犯紀律了麼？你知道媽媽一個人負擔你，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一天十多個小時在學校，總應該學點東西啊孩子！”賀桃芳說著說著，淚水還是忍不住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滴落下來，“你一個人在家，媽媽要上班，你連一日三餐都沒保障了，怎麼能保障你複習的效果，怎麼能保障你考試後的成績？”更難的是，怎麼保障曉池輟學後的路？

    賀桃芳萬箭穿心之際，突然接到市協畫院領導陳敬濤的電話，她頗感意外。賀桃芳是在參加畫院的活動中，出於禮貌存下了陳敬濤的電話，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一個小小的業餘繪畫愛好者，會去打擾大名鼎鼎的畫協第一領導。

    “陳老師好，真沒想到您會來電話！”賀桃芳忙擦乾眼淚，誠惶誠恐地道。

    “真沒想到，我當了十多年的領導，畫協會出現你這樣的敗類：你所有的畫作，詩作，全是讓程小仁代筆的！做人作畫，要知道一點廉恥。”

    猶如五雷轟頂，從天突然而降，賀桃芳毫無預兆，整個人都被陳敬濤的一番狂轟濫炸震懵了。

    “你快去郵箱看看，程小仁什麼事情都跟我交待了，都向我們畫協揭露了，你要勇於承擔錯誤，寫出深刻的檢討，否則，我會取消你的畫協會員資格，還要開除你畫協的簽約畫家——因為你根本不配！”陳敬濤說完，不容賀桃芳申辯，強勢地掛了電話。

    賀桃芳呆了一瞬，看看曉池：“你先好好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吧，媽要處理一點急事。”然後飛速開啟電腦筆記本，登入上郵箱，點開郵件，果然有一封程小仁寫給陳敬濤的郵件：

    尊敬的陳領導您好：

    沒想到百忙之中，您還能抽空到我的博客裏來觀賞我的畫作，這是對我莫大的鼓勵。您火眼金睛，一定看出賀桃芳獲獎的那篇《妙手如蓮》的畫作，出自我的《妙荷》吧？我的靈感則來源於周敦頤那篇著名的詞賦《愛蓮說》。

    賀桃芳除了面孔漂亮，一無是處，沒有我幫助，她能畫得出那幅畫，能加入得了市畫協？她自己的生活都掌握不了，離了婚，帶著一個女孩生活，窮困潦倒，整個一個怨婦，我可憐她同情她，時時給她提供幫助，我每次去她家，是帶著成箱的牛奶給她孩子，而她呢？我媽病了，只會假惺惺作態說要去醫院看我媽，卻光打雷不見行動。

    更可氣的是，她要求我給她介紹物件，我介紹了我老鄉，一個在銀海市小有名氣的作家，有房有車的，她帶著一件80元的襯衫與別人見了面，別人同意了，動心了，她卻又死活不肯，做事猶猶豫豫的，哪是成氣候的料？最多，也就是亂搞男女關係，暖暖男人的手腳罷了，根本沒有臉面在畫界混，否則，只怕會敗壞我們畫協名家輩出的大牌，所以我強烈建議陳領導清除畫協盜取他人勞動成果的敗類，還銀海畫協一片清正廉明的土壤。

    學生程小仁敬上

    一字字，猶如一支支利箭，直射賀桃芳心窩。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程小仁在她面前，不是一口一句“畫協第一才美女”“牡丹一樣雍榮華貴的美麗姐姐”叫喚著嗎？他為此還寫了詩七言五律對她大加讚譽，說她賽過洛陽的牡丹，背後為什麼卻將她說得如此不堪？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賀桃芳到底做錯什麼了？程小仁確實給她介紹過物件，可見過兩次麵後，她覺得不合適，便果斷拒絕了。難道僅憑這件不能勉強的私事，程小仁就要將諸多罪名強加在她身上，就要在畫協領導面前告她的“黑狀”？

    賀桃芳如雷轟頂，呆坐在電腦前，恐懼像鐵鉗般將她緊緊夾住，不容她有絲毫的掙扎。

    陳敬濤再次來電話的鈴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四濺。賀桃芳驚魂失魂地盯著鳴叫的手機，不敢去接。肆虐的驚恐、席捲而來的颶風暴雨，將她推向毀滅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