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抓天無路
“我對時間,並沒有特別精準的記憶,無非是春夏秋冬交替的模糊概念,我之所以對於蔡和群搶銀行的時間,突然感到記憶猶新,是因為我和女兒曉池,就相逢在那個相同的凌晨。”賀桃芳的話剛出,眾人的目光一起匯聚在她身上,人人都偽裝著平靜,實則內心都在暗浪濤濤。
若不是作為蔡和群最心愛的女人、以蔡和群妻子的特殊身份,陪伴蔡和群挖掘、回顧這段曾經震驚全國的銀行搶劫一案,賀桃芳是不會聯想到在她還沒有成為蔡太太以前,會與蔡和群有絲毫的關係,卻在這一刻的梳理、回憶中,卻發覺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原本對時間沒有精確記憶的賀桃芳,之所以對1996年7月5日凌晨7點這個時間點記憶深刻,最初是因為她在那個狂風大作、暴雨傾盆的凌晨,促使她與朱曉池建立了非同尋找的母女聯絡,現在她更震驚於朱曉池出生的時間,竟然與蔡和群實施搶劫銀行的時間,驚人的一致,前後沒有多一秒,也沒有遲一秒,好像冥冥之中,總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在操縱著她的命運。
愛情,是盤桓在每個女人心中亙古不凋的花;而作為軍嫂,更像是一件正經危坐的事業。
從小對愛抱著童話般幻想的賀桃芳,卻因朱健民特殊的野戰部隊軍人身份——他常常不是要參與外訓,冬訓,抗洪救災等重大事情,便是要去軍校學習一年半載,她那款夢寐以求的婚紗,便使終束之高擱在幻想裡;朱健民訓練耳鳴、救災負傷需要護理了,她接到電話或電報,便會千里迢迢投奔到他的摩下,她一直認為同甘共苦、矢志不渝的愛情,在她與朱健民之間一直存在,義無返顧的依從是她認為理所應當的事情。直到四年後,朱家父母詰問他們孩子的時候,她才感覺到他們之間一個空缺已經出現。他們到醫院檢查的結果,是朱健民精子成活率低下,他作為男人深感悲鳴,便催命般催促不到隨軍條件的賀桃芳,在部隊所處的縣城郊,租了一孔窯洞居住了下來,為他煎藥熬湯。
半年後,朱健民調到了離賀桃芳遠在百里外的廣漠縣,賀桃芳在下地窖提水時,突然下部出血,疼得死去活來的她,被鄰居送到了醫院,卻被醫生診斷為宮外孕!
明知在輸卵管裡成長的,是折磨自己的怪胎,卻因朱健民不能及時趕來簽字,還得繼續留在賀桃芳體內成長,消耗著她的體力,折磨著她的意志。她孤伶伶地掙扎在病床上,當明白四年來的“懷孕”,意味命中註定要失去時,悲痛便一直存在,無情的現實已抽空她對現實生活幻想的能量。
三天後,朱健民從廣漠縣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醫院,醫生告訴他,他的妻子賀桃芳,因先天性輸卵管扭曲,除了需要摘除她體內的胚胎外,還需要多花2萬元錢將輸卵管理直,纔有可能重新授孕。
“要兩萬元?”朱健民不可置信地詢問醫生。他的月資是四百多元,除了租房、賀桃芳的日常開支,還有老家的父母常年生病,還有三個妹妹的禮常往來。尤其是小妹三番幾次來信說父親病重,二姐患了精神病,老家裏的親人都急需要用錢。
“兩萬元,你們看看,把我的血全部賣給你們,能值一萬嗎?”朱健民竭嘶底裏的無奈吼叫著,“我一個大活人的命都不值兩萬,為一個沒泡影的事情,我值得花兩萬嗎?”他的直率,使醫生極為反感:“不做也行,這就宣告你妻子將永遠無法再次懷孕,也宣告著你這輩子不可能做爸爸,你可要想清楚!”
疼痛與哀愁,一陣緊似一陣地揪緊了賀桃芳的心臟。朱健民是全村、甚至全大隊幾輩子走出來的唯一一個軍官,是山村裏飛出來的金鳳凰,雙翅上掛滿了父母、妹妹們,族人,村人,親朋戚友太多的期望,他單薄的雙翅尚不能承擔生活之重。婚後的生活,薄弱的經濟,豐盈的夢想,骨感的現實,像粥一樣,在賀桃芳的生活裡,膩歪得到處都是。在通常情況下,她會選擇趕緊把粥喝掉,不再往外溢,但現在她疼痛在床,不知道採取何種措施,去牽制並掌控那些漿糊一般的破事兒。
“醫生,先摘取胚胎,救大人一命,其他事情往後放一放!”朱健民思忖良久,懇切地向醫生髮出請求,“近來家裏不斷出現故障,急需要用錢,兩萬元這個天文數字,我實在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