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失神
林半夏臉上蘊了笑意,見他這般模樣,卻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來,戲謔地道:“不知皇上更喜歡皇子還是公主?”
澹臺望舒詫異地瞧著她臉上的粲然笑容,一時失神,腦海中卻是費力地消解她的話,待得終於弄明白她話中的含義之時,狂喜之意卻如狂風暴雨一般襲擊了他的腦海,讓他心中翻江倒海,怎麼也回不過神來。
“你、你是說……”澹臺望舒聲線緊繃,嗓音乾澀,低低地吐出一句話之後,便沒了下文,只剩一雙尚有些呆愣的眼眸牢牢地盯住她。
林半夏臉上泛起笑意來,看著如此模樣的澹臺望舒,見他面上的呆愣,紅雲便悄悄浮上臉頰、耳朵,在他逐漸灼熱的眼神逼視下,輕輕地點了點頭。
澹臺望舒見著她這微微一垂頭,心中“噹啷”一聲,卻像是什麼東西在心中轟然炸開,狂涌的喜悅瞬間便將他的理智淹沒,豁然坐起身來,伸手將她環抱起來,緊緊地裹著她的身體,眼中光亮堪比月明,口中笑道:“半夏,你說的可是真的麼?朕當真是有了孩兒了?”
林半夏笑意盈盈地摟著他的肩頸,笑道:“是真的。”
澹臺望舒雀躍起來,伸手便將她抱起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抱著她轉了一圈,笑聲自現,聽見林半夏低聲說著小心傷著孩子之時,卻將他從那滅頂的狂喜中拉回一絲絲的理智來,慌忙將她放在了床榻中。
林半夏從那身體懸空的暈眩之中坐定了身子,臉頰帶笑,柔情漫漫地望著他。澹臺望舒垂頭看著她的臉頰,心中喜悅久久無法消散,柔意卻緩慢地浮上了心頭,伸手環住她,貼在她的額心上,低聲喃語道:“半夏……半夏,朕實在是太歡喜了,朕竟不知,還有這樣天大的喜事在等著朕……”
他語無倫次,言語之間卻沒了半分為君者的凜然之風,現在的模樣卻只像是個平常人家的丈夫一般,聽到了自己妻子的喜訊,狂喜不能自持。
林半夏淺笑著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低聲道:“是真的,我們有孩子了。”
澹臺望舒心中的柔情滿溢,伸手緊緊摟住她,幾欲將她刻進骨子裏,才能緩了這許久的思念與奢望,她有了孩子了,她肯為他生一個孩子了,他們兩人自此便更加緊密,無論什麼都再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林半夏被他牢牢箍在懷中,幾乎要透不過氣來,卻仍能感覺到他刻意地避開自己的肚腹,心中不由得輕笑,由著他將她攬在懷中,久久不能言語。
時光彷彿定格在這一刻般,雋永流長,難得珍貴。
過了良久,澹臺望舒纔將她鬆了開來,狂喜的面色也逐漸和緩下來,見著夜已深涼,伸手將她放倒在榻上。
瞧著他的動作,林半夏還以為他還要做些什麼,慌忙伸出手來推拒他,道:“別……”
澹臺望舒伸手颳了刮她的鼻頭,寵溺地道:“想什麼呢。”將她放平了,為她掩上被褥,林半夏臉上驀然地一紅,羞窘地差點要埋進被褥裡去。
澹臺望舒笑出聲來,伸手將她拉出來,省得她再悶著自己,將她環在臂膀之中,頂著她的鬢髮,低聲道:“半夏,從前朕不知道什麼最要緊,幸虧有了一場噩夢,才讓朕真正地明白,掛在心中的是何人。朕如今才能明白,江山要緊,有你伴著朕,這江山纔有了顏色。朕雖為國君,卻更想做你唯一的丈夫。”
他聲音低沉緩慢,語調悠長和緩,一番情意訴來,卻不聞半點回聲,低頭一瞧,卻見著她的睏意果真是又涌了上來,心中不由好氣又好笑,伸手颳了刮她的鼻頭,將被褥又往上拽了一拽,看著她睡顏昏沉,臉上泛起微微的笑意來,緊緊貼著她的身軀,雙手環抱,閉目睡去。
夜深漫漫,窗外的清冷月色渲了滿窗,卻透不進那重重帳縵之後的床榻中去,自然也看不到,那榻上的威嚴天顏,此刻露出了沉沉柔意,環抱著懷中的女子,卻像是抱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一樣,沉沉睡著;那臂彎的絕美女子,嘴角噙笑,伸手搭在那男子橫亙在腰間的手臂,睡容甜美。
立在窗外的餘成德望著了一院月色,夜風微冷,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這皇上怎地還不出來,莫非是睡下了?
可是這幾日朝政繁忙,時辰都不湊巧,皇上來涼月宮也不過是陪睡一會兒罷了,怎地今日進去的時辰這樣久?莫非是貴嬪娘娘留了,不會啊,貴嬪娘娘也不是這樣的人啊。
他兀自沉思著,抬眼瞧了瞧天色,已是子時過半,不禁望向了屋內,動靜卻是一點也聽不見。他皺眉想了一想,突然聽見院中哪處響起了“咯嗒”的一聲輕響,頓時警覺地轉過頭去檢視,卻看著宮苑寂靜,沒什麼異常。
他雙目精煉,如火如炬,仔細地梭巡了半天,卻是半分異常也沒有看見,心中不禁起疑,難不成說,自己聽錯了?
他懷疑地想了一想,卻是怎麼也看不大出來哪裏不對,便略略將心中的擔憂放了一放,閉目垂手而立,打算養個瞌睡,他御前侍奉多年,早已練就了一身絕技,站著打個盹也能消解半日清醒。
他這將將一閤眼,卻聽見內殿之中傳出微微的響動來,他耳朵尖得很,一聽這聲響,趕忙睜開眼來,果不其然,片刻之後,門扇輕啟,澹臺望舒從房內走了出來。
他微微矮身行了一禮,口中卻不請安,澹臺望舒回身將門扇細心掩好,臉上的笑意微熱,略略頓了一頓,對著門板兀自開心了一會兒,這才轉身向着宮門口而去。
餘成德緊緊跟上,出了涼月宮的宮門,澹臺望舒的步履很見輕快,都有些飄飄欲然的形態了,餘成德心中嘖嘖有聲,這俗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可真真兒是這個道理。
澹臺望舒低頭走路,心中的思索已從適才的狂喜,變爲了深沉的縝密來。若是半夏有孕,這宮中的諸人自是不能多留了,他既已許了林半夏一生一世,自然不能再同其他人一般。皇后之位已是小事,他要的,是同她繾綣一生,再沒有旁人。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在尚且不能妥善處置之前,他決計不能將林半夏置於眾人眼前,置於炭火之上。
這後宮諸妃,好在他登基以來,還未大選,入宮隨侍的都是東宮之時的舊人,便是這樣,也很難割斷這樣的情意。如何安置這些宮妃,纔是他要頭疼的要緊大事。
一朝遣散,也必然有個合適的理由,否則林半夏便難抵悠悠之口。
這遣散後宮之事,大晉開國以來又不是沒有,太宗皇帝之時,便僅立了一位皇后,將宮中美人散盡,卻得國民讚揚,國祚綿延至今,如今江山穩固,社稷安生,並無他顧。
他垂眸兀自思索著,便是回了景德殿,也是眼睛炯炯有神,渾然發亮,全然不曾有什麼睏意,餘成德低聲提了一句,他才恍然回過神來,臉頰上帶了一絲藏不住的笑意,道:“餘成德,你看朕,像不像個做父皇的樣子?”
餘成德渾然一驚,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卻見澹臺望舒神色自在,喜悅禁不住地揚在臉上,他愕然地愣了一愣,低聲道:“皇上……皇上是說,貴、貴嬪娘娘……”
澹臺望舒拊掌大笑,笑聲迴盪在景德殿中,面上神采奕奕,站起身來道:“朕有孩子了,朕有孩子了!”
餘成德慌忙跪倒在地,口中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澹臺望舒心中喜悅,笑了半晌,才低聲道:“起來吧。”餘成德站起身來,臉上笑意自然,道:“皇上大喜。”
澹臺望舒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笑道:“她終於肯為朕生孩子了。”
餘成德心中暗道,可不是麼?前些日子還不是鬧著要避子麼?這功夫不負有心人,貴嬪娘娘終於算是回心轉意了。
想到此處,他倒是有些感念,那段時日,這景德殿中人人自危,便是想了法兒的哄著貴嬪娘娘開心,若是能得她展顏,這當值的御前宮人,都要燒上幾柱高香纔好。
那發起脾氣來,如今想一想還是不堪回首,吃了掛落的不在少數,這天子一怒,好在是保住項上的人頭,便算得上是可喜可賀了。
他賠著笑了一會兒,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低聲道:“皇上,那可要奴才去涼月宮中安頓一番?”
澹臺望舒自然想過此事,想了一想,沉眉道:“此事不許聲張,只暗中吩咐人照看涼月殿,不得有半分差池,若是還如今日一般,出了那樣的岔子,朕便拿你是問!”
餘成德心中一凜,忙領了命稱是,見著澹臺望舒得了這樣大的喜事,兀自開懷,只是夜著實深重了,便又提醒了幾句,澹臺望舒心中的激動喜悅還未散去,餘成德只好將明日的朝臣覲見提了一提,這纔將他勸得入寢。
這邊廂纔剛剛消停,一道暗色身影迅疾如風影,掠過重重碧瓦,如同風箭一般向着某處宮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