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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詫異

    待楚茗煙垂頭喪氣,沒了往日的活潑,進了涼月宮的大門之時,林半夏遠遠瞧著宮門處的淡淡身影,卻不如往日一般跳脫,倒是詫異了幾分,低聲命白芷去請她進來。

    白芷上前迎她進來,楚茗煙低聲道了謝,踏進門來,將紙傘上的雨水盡數抖落在臺階下,這才上前行禮問安。

    林半夏偏著頭看著她的神情,揣摩了良久,才道:“醫女這是怎麼了?”

    楚茗煙愣怔地抬起頭來,目光疏無神采,很是落寞淺淺應了一聲,便不再答話,林半夏與白芷對視了一眼,揚了揚頭示意眾人都退下去,這才道:“醫女今日心情大是不快?”

    楚茗煙長舒了一口氣,卻覺得在她跟前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趴在了桌子上,下巴磕著桌面,長吁短嘆地道:“不是不快,是憋屈得緊啊。”

    林半夏險些笑出聲來,這楚醫女便是心情不好也比旁人要逗趣上幾分,於是撐了下巴,道:“怎麼?你也與白芷一樣,有了心上人了?”

    楚茗煙抬起眼來望了她一眼,喪氣地道:“我不是有了心上人,我是有了床邊人。”

    此言一出,林半夏大驚失色,低聲道:“你可知道你在渾說什麼?”她蹙眉看著她,向來知道她膽大妄為,恣意灑脫,卻不防她連這等話都說的出來。

    楚茗煙坐直身體,卻仍然是個委頓的模樣,低聲道:“娘娘又不是第一日認識我,不必大驚小怪。我楚茗煙做下什麼事,自然是能夠承的下來。我不像京中貴女一般,若是喜歡一個人,一起睡便一起睡罷了。若是按娘娘與皇上那般明明心中愛的緊,卻又互相冷落,便是這樣的情意,纔是我受不住的。”

    見她說的坦然磊落,林半夏饒是驚詫於她的豪放,卻也被她敢作敢當的想法給打動了幾分,不由得笑道:“你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只是既然你有這樣的想法,卻怎麼又這般垂頭喪氣,失魂落魄?”

    提起這個,楚茗煙又是心頭一陣淤堵,垂下頭去接連唉聲嘆氣了一番後,才道:“我這不是......嗨,我總覺得我喜歡上他了,卻並不僅僅只是想讓他同我睡在一處......”

    她話說的簡短,林半夏倒是明瞭了其中之意,低聲打趣道:“你是思戀上人家了吧。”

    楚茗煙在她跟前也不否認,訥訥應了,林半夏偏頭又問道:“既然在了一處,你可知他對你是何意?”

    楚茗煙趴在桌子上,抓耳撓腮了一番後,又道:“......不知......”

    林半夏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憑你是個聰明伶俐的機警丫頭呢,好好地去招惹了別人,如今卻把自己陷進去了。”

    楚茗煙一副苦瓜臉,抬起眼來可憐巴巴地看著她道:“那我該怎麼辦?”

    林半夏搖頭嘆息,低聲道:“若是你還想長此以往下去,如今這情形卻是由不得你了。你想同他在一處,便好好與他訴了你這滿腔的情意,若是他應了,自是歡喜,若是不應,便是這般的境況,可要適可而止了。”

    楚茗煙垂眉思索了一番,心道她說的極是,是以收斂了自己頹喪的形容,振奮起精神來,終於想起了自己身為醫者的自覺,道:“娘娘近日身體可好?”

    林半夏垂下頭來,瞧著自己綢衫長裙下掩著的腹部,面上浮起的笑意卻渾然是為母者纔有的溫軟光彩,低聲笑道:“好,便是用膳都多些了。”

    楚茗煙伸出手來,搭在她腕子上,聽了片刻後,才點點頭道:“脈象平穩,娘娘好好保重母體,這小皇子定然是健康得緊。”

    林半夏點了點頭,收回手來,楚茗煙偏頭瞧了她一會兒道:“娘娘可將這喜訊說給皇上聽了?”

    林半夏臉上笑容一滯,緩下容色來道:“......還沒有。”

    楚茗煙頓時有些大驚,壓低了聲音道:“如今已有月餘,若是過些時候,肚子顯了出來,卻是難以解釋。娘娘應及早同皇上商議了對策,纔好讓小皇子名正言順啊。”

    林半夏垂下頭,點頭道:“我知道,只是皇上......皇上近日剛回宮,很是有些忙碌,還不曾來過。”

    楚茗煙聞言,皺了皺眉頭,心道也是,想了一想卻又道:“若是有什麼不便的,娘娘儘可使喚微臣代為相告。”

    林半夏揚起臉來,已是淺淡的笑意,道:“這樣的事情,我還是想親口告訴他為好。”

    楚茗煙點了點頭,收拾了藥箱,起身道:“既然如此,娘娘平日裏還是要多加休息纔好,天氣深涼,娘娘又是涼寒之體,更要多加註意。”

    林半夏笑著應了,站起身來,送她出宮,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宮門拐角處,臉上的溫軟笑意便有些失落得很了,轉過身來,坐回軟塌上。

    卻不知,他在忙些什麼......連一絲閒暇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景德殿內,王座上。

    澹臺望舒一臉陰沉地望著手中的東西,周身居是山雨欲來的暴戾氣息,餘成德喉頭發乾地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過了良久,才抬起頭來,望著殿中跪著的人,道:“這些確實是你在北地截獲下來的信報?”

    殿中跪著的那人低頭稱是,一身黑衣,看模樣是麒麟衛的打扮,卻不是夜來,頓了一頓,又道:“屬下見著北地夏府之中出來的信鴿,近幾日些許有些頻繁,便截獲了其中一隻,不敢耽擱,急忙快馬加鞭的送呈皇上。”

    這快馬加鞭再快卻也要五六天之久,既然是頻繁送出的信鴿,那麼先前的信報都送到哪裏去了?究竟是何人收信,又做了什麼?

    他垂下眼睛來,那細小的紙條之上,兩行小字很是飄逸,卻也讓人觸目驚心。

    “大小姐安好?俱已安排妥當,何時出宮?”

    澹臺望舒咬緊了牙,夏家好大的膽子,手都敢伸到宮中來了,何時出宮?難道,還想著要將林半夏偷出宮去嗎?他容忍了他們在北地的割據一方,容忍了他們把關邊城,卻不能容忍他們妄想將林半夏從他眼皮子底下奪走?

    他額上青筋暴起,狠狠攥緊了拳頭,那脆弱的紙條在他掌心之力下,碎成幾段化為粉末,抬頭道:“下去,務必查明宮中究竟是何人在與夏家傳信。”

    “微臣遵命。”那黑衣人行了禮,拱身退下。

    見那人出了景德殿,餘成德猶疑著上前道:“皇上,既是麒麟暗衛,為何不叫夜來大人查明此事?”

    澹臺望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低聲道:“餘成德,朕不知,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多事了?”

    “奴才不敢。”餘成德心中一跳,慌忙矮身退了回去。

    景德殿中一時寂靜萬分,連掉根針都能聽得見,餘成德大氣也不敢出,只低頭躬身侍立。

    過了不多時,卻聽殿外通秉,“貴妃娘娘到。”

    澹臺望舒抬了抬眉眼,沉思片刻,餘成德上前低聲道:“皇上,要不要讓奴才回了貴妃娘娘?”

    “不必了,叫她進來。”澹臺望舒揉了揉眉心,揚了揚手,讓他去傳召。

    餘成德領了命,自然出門迎蘇漫漫,片刻功夫,殿中盈盈走進一個女子來,一身湘紅色錦緞長裙,發上墨發如雲,簪了七羽凰翎華勝,斜地裏又插了一根赤金掐絲暖玉含珠釵,晃悠悠地打在鬢邊,更襯得一張如玉嬌嫩臉頰,嬌豔萬分,卻如晨日朝霞,明豔不可方物。

    卻見蘇漫漫到的殿中案前,盈盈一拜,朱脣輕啟,低聲道:“臣妾參見皇上。”

    澹臺望舒點了點頭,慢聲道:“起來吧。”蘇漫漫站起身來,抬起眼眸來,嬌媚萬分地瞟了澹臺望舒一眼,欲言又止。

    澹臺望舒皺了皺眉,低聲道:“貴妃深夜來此,可有什麼事嗎?”

    蘇漫漫有些委屈地噘起了嘴巴來,低聲道:“臣妾許些日子沒有見過皇上了,皇上回宮至今,還沒有召見過臣妾呢。”

    澹臺望舒抬眼看了她一眼,心中冒出的念頭卻是,自己回來到現在沒有去過涼月宮,卻不知她如何了?腦海中念頭轉了一轉,便回過神來,淡淡地道:“朕回宮幾日,政務繁忙,連後宮也未曾去過。”

    蘇漫漫心中一喜,扶了扶鬢邊的釵環,走上前來,低聲道:“臣妾掛心皇上的龍體,這纔來看一看皇上。”

    澹臺望舒“嗯”了一聲,低聲道:“貴妃有心。”

    見他神色淡淡,蘇漫漫心中卻微微一涼,皇上這番形容,卻著實是沒有原諒她。看來使美人計是行不通了,是以急忙矮身福了一福,低聲道:“臣妾自知有罪,還請皇上責罰。”

    見她的態度轉變的著實快,澹臺望舒倒詫異了幾分,抬頭道:“你有何罪?”

    蘇漫漫伏在地上,聲音急促又慌亂,道:“臣妾在宮中聽聞了儀寶林之事,很是震驚。臣妾得皇上信任,掌管六宮,卻在秋狩之時,出了這樣大的事,臣妾教管妃嬪不力,還請皇上責罰。”

    教管不力?澹臺望舒冷笑了一聲,她倒是給自己摘得乾淨!只是眼下,還不能拿著這罪名責罰了她,否則將是功虧一簣,倒亂了全盤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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