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歡喜
望著她的背影,林半夏臉上笑意不減,低下頭來,手掌撫上自己的腹部,眉眼間已換作了另一種溫意,低聲道:“孃親不與瑾嫣比,是因為孃親有了你啊。”
她臉頰上浮起淺淡的笑意來,神色間更是疼愛不已,眼神裡也俱是希冀,她勒著韁繩,只由著那馬兒緩步而行,眼前卻浮起了澹臺望舒的眉眼來,若是他知道了,會是什麼樣的形容?
定然會開心得緊吧,他一直那樣說,想要她為他生一個孩子,這腹中的人兒,卻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若是男子,必然是像他一般容貌俊逸,卓爾不群,若是女兒,不知道會隨誰的樣貌?
她聽母親說,女兒肖父子肖母,纔是好事。只是無論隨的誰的樣貌,她都是歡喜的。便是前段時候,她沒來由地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大舒服,總是睏倦、疲乏,白芷還曾歡喜過一陣,只是那時,剛剛過去了月信,自然是算不得準,只是最近,她自己卻覺得不大一樣了,時不時地便是心口欲嘔,雖然並沒有那般強烈,她卻隱隱約約有了預感,許是真的有了?
想到此處,想起昨夜的*纏綿,林半夏不由得便有些惱火,那樣大的動作,卻不知道會不會傷著孩子,尋了時機,告訴他,以後必然是不許了!
想到此處,林半夏倒是笑意盈盈,若是真的同他這般說了,他自然會老大不願意吧,但是爲了他們的孩子,忍一忍也無妨。
她思緒翩翩,玉嬪倒是像撒了歡兒一般在馬場上縱橫了幾個來回,再回轉之時,額上已有些薄汗,在日光照耀下,襯得一張臉龐嬌顏如玉。
眼看著已是到了晌午,玉嬪意猶未盡地下了馬,隨著她一同回去,用了午膳,便仍鬧著要出帳來,林半夏卻睏倦乏力了些,推辭了她,讓她自己去,自己便在帳中歇下了。
歇了不知多久,才悠悠醒轉,坐起身來,帳中倒是沒有人,這纔想起了白芷和憐葉都被她遣出去了,她睡覺素來喜淨,也不大喜歡別人陪侍在榻前,是以,總是讓她們早早回去了。
站起身來,卻很是覺得有些口渴,斟了茶,一飲而盡,走出帳去,日頭微垂,將那半邊天空染得一片金黃,她眯起眼睛來瞧了一會兒,便欲向太后帳中行去,晨昏定省。
到的太后王帳之前,通稟傳喚後,便盈盈入了帳內,帳內倒是沒有旁人,不過是菡芝和太后閒坐,見著她來,依著規矩行了禮,太后微微浮起了一個笑意道:“坐吧。”
林半夏坐下,菡芝上前看茶,低聲問了安退下。
太后看了她一眼,道:“聽說你將身邊行宮裏的侍女指派給了儀寶林?”
林半夏垂頭低聲答了是,太后皺起眉頭來,詫異地道:“為何?”
林半夏盈盈笑道:“太后娘娘只說讓儀寶林去雲隱寺中修行祈福,卻並沒有剝奪她嬪妃的身份,那麼她就還是宮中的妃子,若是沒個侍女,倒是讓人起了疑心,再者這雲隱寺總不比宮內,總有些魚龍混雜,寶林身邊有個侍女,也是好的。”
太后聞言,想了一想,微微地頷首,讚許道:“你想的不錯。”
林半夏笑道:“太后娘娘過譽。”
太后垂眸瞧了她一會兒,微微嘆息了一聲,道:“你於這些上懂得多一些,多去向婉妃說一說,回宮之後她要協理六宮,自己卻是個半事不通的人,身邊總得有人助她一助。”
林半夏矮身行禮,笑道:“太后娘娘說的極是。婉妃娘娘協理六宮是眾望所歸,娘娘聰慧溫善,必然是什麼都會做得好的,不會辜負太后娘娘的這一番心意。”
太后點了點頭,道:“嗯,你能這樣想便是最好。”林半夏略坐了一坐,便藉故拜訪婉妃起身告辭,太后點頭允了,由著她行了禮退下。
林半夏出去不過一會兒,倒是菡芝眼尖,瞧見那座上留著的一個香囊,道:“那可是貴嬪娘娘遺落的香囊?”
太后轉眼瞧了一眼,依稀記得似是林半夏系在腰間的,便道:“既然拉下了,想來沒有走遠,你便給她送過去吧。”
菡芝應了是,上前將荷包撿了,揣在袖口出門去了,出的門來,林半夏果然步伐緩慢,並沒有走得很遠,她喚了一聲,便叫住了林半夏。
林半夏轉身見是她,面上浮起一抹笑意來,看著她走近了,淺淺地屈膝行禮,低聲道:“菡芝姑姑。”
菡芝虛虛地讓了一讓,笑道:“奴婢不敢受此大禮,娘娘還請不要折煞奴婢。”
林半夏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姑姑追我何事?”菡芝從袖口摸出了荷包來,伸手遞到她眼前。
“這可是娘娘的香囊?”菡芝聲音頓了一頓,語調輕地有些怪異。
林半夏垂眸一看,訝異地驚叫了一聲,笑道:“果真是我的,多謝姑姑。”
伸手便欲要去伸手接,菡芝卻手上頓了一頓,聲線也變得冷靜起來,“娘娘是有意還是無心?”
林半夏詫然地抬起眉來,詫異道:“姑姑此話何意?”
菡芝定定地望著她,逐字逐句地道:“沉香、百合、菡萏、靈芝、蘭草、荷葉……”
將那香囊中所用的香物一字一頓地念完了,菡芝冷靜地看著她道:“這香是他親手為我調配的,既然你今日拿了來,可是有什麼要同我說的?”
林半夏的神色緩了下來,矮身又是行了一禮,這一次,菡芝倒是不避不讓,直直地受了她的禮,不言不語地看著她。
林半夏低聲道:“菡芝姑姑念舊情,半夏也不多繞彎子了。”菡芝淡淡地點了點頭道:“娘娘本就不必繞彎子,我不過就是夏家老爺子的棄了的一樁緣分罷了,他送我入宮,為的也不過就是這樣的時候,娘娘這些年都未曾尋過我,今日驀然露頭,必然是有要緊的事,我又怎麼會推辭。”
她說的輕巧,面色更是一派淡然,林半夏道:“半夏心中一直將菡芝姑姑當做家人,外祖……外祖他自然也是如此……”
“娘娘不必多言,我與夏尊長,自然有我們不可說的緣分,只是事到如今,娘娘只管吩咐便是。”菡芝淡淡地道。
林半夏略帶歉意地向着她笑了一笑,整理了措辭才道:“我與皇上已然和好了。”
菡芝眉眼不抬,似是並不吃驚,靜待著她往下說。
林半夏與澹臺望舒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她,太后或許還被皇上矇在鼓裏,自己卻是瞧得一清二楚,這心意從什麼時候已經開始變換的,她自然明白,所以也不詫異她今日將這事承認。
林半夏思忖了半晌,想了半天才抬起頭來道:“我已與皇上心心相印,便是再有什麼事也不會將我們分開。半夏只望菡芝姑姑能像外祖父說上一二,我在宮中過得很好。”
菡芝點了點頭,神色中卻露出了幾分詫異來,道:“娘娘這樣的心思自然是好,夏尊長他也未必不懂,只是夏家已然是這般情形,娘娘還不明白麼?”
林半夏頓了一頓,才道:“半夏明白,只是我知道外祖父沒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希望在皇上和外祖之間,有什麼相爭。”
“爭與不爭,並不多麼緊要。娘娘的話,我已經知道了,自然會將這話說給尊長聽。”菡芝淡淡地說道,轉身便欲向她行禮告退。
林半夏踟躕地喚住她,見她詫異回身,自己頓了頓,將手中的香囊遞給她,道:“這個……菡芝姑姑還是自己留下吧,這、終究是您的東西。”
菡芝怔怔接過,伸手摩挲著那香囊上繡的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嬌蕊吐豔,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來,林半夏見她神思悵惘,低頭矮身福了一福,便轉身離去。
菡芝站在當地,沉思了半晌,想了許久,纔將香囊收回了袖口之中,轉身回了王帳。
進得帳來,太后詫異地問道:“怎地送個香囊這樣長的時間?”菡芝不動聲色地將那香囊向袖口之處深深地掖了掖,面上露出笑容來,道:“林貴嬪少年人,已經走得不近,所以才耽誤了些功夫。”
太后點了點頭,不作他想。
便是到入了夜,因著後日便是啟程,早早便安排著下去歇息了。菡芝同賀雪歸一同出了太后王帳,賀雪歸自與她道別,回了帳子。
菡芝也轉身回了自己帳子,入了帳子,拿了火摺子點了盈盈一點燭火,便就著那燭火坐了下來,神色間浮起淺淡的悵惘來。
伸出手來從袖口之中摸出一個荷包,就著燈火仔細翻看,那香囊已然是有些陳舊了,針腳卻還細密,看那模樣,倒是保管它的人是極用心的。
那素色的暗紋底上,繡著翠色的一株菡萏,亭亭玉立,那花瓣也是粉嫩嬌豔,端的是栩栩如生,那香囊之下,綴著一顆不大的珍珠結著淺色瓔珞。
輕輕抖開鬆緊的繩子,一股清新淺淡的幽香便傳了出來,年歲已遠,連著香味都有些陳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