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噩夢
澹臺望舒眼中痛苦深重,啞著嗓子道:“半夏,你以為我便不痛麼?我來告訴你,你這夢境的後來,至正十年,皇帝崩,天下悲,駕崩遺訓,與東宮太子妃合葬西陵。”
林半夏震驚地看著他,至正十年,那麼在這個夢境裡,澹臺望舒只活了三十幾年,在她身死後的六個年頭後,便駕鶴西去,還與她生不同寢死卻同穴?
澹臺望舒站起身來,踱到她身邊,緊緊環住了她,低聲道:“朕就是被這夢境嚇得怕了,直到那時候才知道,朕心裏除了你,從未有過別人,而那樣所做的種種,也不過是將你推得更遠,直到朕……失去你。”
“我不會再犯那樣的錯誤,我不會再讓自己直到死才明白,朕生死都想和你在一處。”澹臺望舒低語呢喃著,牢牢地擁緊了她。
林半夏心中的震驚卻在他這樣緊的懷抱中緩緩散去,過了片刻後,才舒展了身體,淡淡地仰起頭靠在他肩頭,泛起絲絲笑意來,道:“所以你……”
“所以我一心想將你鎖在身邊,想讓你眼中再有我,想讓你知道,你不能再那樣殘忍的離開我。林家和夏家,朕心中有數,朕清醒之時,便絕不會讓那夢境成真。”澹臺望舒咬牙切齒地道,鼻息間的粗氣也愈發濃重。
林半夏眼角不經意地滑下晶瑩的淚珠來,滑落腮邊卻被澹臺望舒瞧得真切,他心中一痛,索性攔腰將她抱起,直往內帳而去。
抬手將她拋在榻上,自己也欺身壓了過來,低頭吻上她臉上溼涼的水意,沉聲道:“半夏,為朕生個孩子吧,讓我們有個牽扯,從此以後,你便是要放了我,也不能輕易割捨。”
林半夏抬起淚眼朦朧地眼睛看他,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仰頭吻了上去。好,我們就要個孩子,就要個牽扯,就要個從此再也不能離開的理由,要一個……相伴一生的果。”
白芷本欲是撤走了膳食再送些進來,走到外帳時,卻聽帳中嬌吟呢喃不斷,低聲喘息綿綿,不禁臉上一紅,放下了膳食,匆匆地退了出來。
我的媽呀,真真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便是皇上和娘娘也不行,白芷抬腿走了兩步,捂著耳朵往前奔了一奔,轉過帳子正欲回自己帳中的時候,卻不經意看見帳後的一道黑影一閃而過,她遽然停步,心中頓時跳如擂鼓,媽呀,難不成,皇上和娘娘這事兒,竟被有心人看去了?這要是被旁人知曉,可該如何是好?
想著,她當機立斷,腳下一轉便向那黑影閃現出走去,走到了帳子後面,探頭一看,卻是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她站這處聽了一聽,卻並不大能聽見帳中的動靜,不由得皺起眉頭來,難道自己看錯了?
伸出手來撓撓下巴,一臉苦思地轉過頭去,卻被身後佇立的高大黑影驚了一跳,心神俱散,一聲斷喝便要出聲,卻被那人眉頭一挑,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上前攜了她的腰,身體居然騰空而起,白芷登時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那黑影懷裏挾著她,微微泛起一絲笑意,幾個閃身奔躍之後,便隱入了茫茫夜色籠著的山林裡。
白芷醒來之時,覺得自己離那星空甚是近,幾欲伸手便能夠到,她眨巴了兩下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是身在何處?
還沒等她想明白,卻聽身旁一個涼涼的聲音悠然響起,“醒了可別亂動,掉下去摔成肉泥,我可救不了你。”
白芷全身一顫,騰地直起身來,望向那聲音來處,卻並沒有預料到自己眼下的處境,腳下一滑,身子便要側翻而去,待翻過身來,白芷卻被身下的境況嚇得六神沒了七魄。
她此時此刻站著的,可不正是一棵丈高的百年老樹,她斜斜倚靠在樹幹上,身下空懸,約莫估算了一下,她離那堅實的地面最起碼有數丈高的距離。
眼見她翻身就要跌落下去,白芷自以為自己要這一頭下去,不死也是個殘廢,慌亂震驚驚恐尖叫著伸手便要撲騰,腰間卻被一個有力的手臂往回一帶,纔將將站穩。
白芷心神俱震,轉過頭來看那聲音來處,這一看倒是有些驚訝了,緊緊環著她的卻是一個清秀青年,臉龐比之皇上雖然不如,卻比她見過的旁的男子,倒是順眼的很,便那一雙眼睛裏,雖然冷寂無波,卻燦然得像盛了星河一般。
她呆呆地回頭瞧他,那男子皺眉看了她一眼,鬆手放開她的纖腰,道:“你要是不亂動,不緊張,這地方還是安全得緊。”
白芷聽他這麼說,訥訥地低頭看自己的腳下,卻看出自己這腳下的一棵百年巨木來,這巨木的樹幹粗壯渾圓,便是要兩人合抱纔將將能抱得過來,這樹幹盡頭卻是四散地伸著些粗壯的枝幹來,這腳下正是那樹幹的圓心,雖不甚平緩,倒是猶如一片坎坷不平的地面一般,還能在上面打坐,盤腿而坐,注意著些,並不會跌落下去。
她適才靠著一根雙臂粗的枝幹暈厥,沒有醒過神來,這才嚇了一跳,其實現在看看,倒是不怎麼會跌下去成個肉泥。白芷抬起頭來,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並不能拿準眼前這如夜般的少年,究竟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擄她的惡徒?
見她眼神戒備,夜來倒是不屑地“嗤”了一聲,他本就是皇上的暗衛,旁人不曾見過他的面容,也不曾見過他的真身,誰知道今日護在帳外之時,卻被這女子不小心瞧見,見她很是受驚的模樣,怕在當地,引來了別人,這纔將她擄走,預備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好好訓誡她一番,別將看到他的事情說出去。
嗯……其實麼,還有另外的想法,他奉澹臺望舒之命,無事之時便來悉心看顧林貴嬪一番,他往往都是隱在高處暗處察看,見過這女子許多回,似是林貴嬪身邊的侍女,模樣麼,倒是一般得緊,就是愛笑了些,笑起來的模樣麼,也就那麼一回事吧,還挺甜的。
他看著她忙裏忙外,又是和林貴嬪說話,又是訓誡手底下的兩個小丫鬟,一會兒得意一會兒委屈的,表情倒是豐富多彩的很。
白芷訥訥出聲,開口道:“這位壯士,我可冒犯了你?無故將我帶來這樣的地方,是做什麼?”
夜來很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不怕麼?”
白芷表情探究地往他臉上瞟了一瞟,猶豫著道:“你要害我麼?”
夜來眉頭蹙了一蹙,微微搖了搖頭,她便露出了些舒心的笑容來,晃得他眼一暈。
白芷低聲道:“你要是害我,剛纔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將我從這樹上推下去便好了,又怎麼會等著我醒,還提醒我注意腳下?”
夜來動了動嘴唇,不置可否,白芷又悄悄地抬眼看他,神色還是戒備不少,低聲道:“這位少俠是什麼人士,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若是無事,便將我放回去吧,我不會說我今晚遇到你了的。”
夜來有些想笑,故意板起臉來,瞪著她道:“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也說我是個少俠,自由來去慣了,卻是不管什麼地方都進的。”
白芷抬眼看了他一眼,露出些擔憂的眼神來,夜來看她神色不對,不由詫異問道:“你這般看我做什麼?”
白芷心下低低嘆了口氣,這人模樣長得尚可,只是這腦子卻是不大好使,估計這行走江湖,若非他有些武藝,旁人不敢欺晦,便是這樣的智商著實令人擔憂啊,這綿延營地上,插著的玄黑龍旗,便是個傻子也知道是皇上營地所在了。
見他面色有些冷漠,白芷並不大敢將這話說給他聽,只好軟了語氣道:“你看,這樣大的一個營地,試問天下誰能有這樣大的本事能把營地開得這麼遠;你再看,那營地之上是不是插著一面玄黑色的威風凜凜的大旗?上面可是繡著龍紋?試問,全天下還有誰敢在旗幟上繡龍紋的?”說著,還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口氣。
夜來額頭一滴冷汗滴過,本是故意逗一逗她,卻沒想到反過來竟把自己套進去了。無語了半晌,輕咳了一聲,又換了一副冷笑的模樣,“你以為我真傻麼,連這是皇上秋狩營地都不知道?”
白芷抬起頭來看他,臉上露出些高興的神色來,又道:“既然你知道,你還是快放我回去吧。我是宮中貴嬪娘娘的侍女,很得看重的,若是發現我不見了,貴嬪娘娘一定不依不饒,要尋到我的,到時候你就慘了。”
看著她一臉得意的模樣,夜來真是無語問蒼天,憑他的本事,真是壞人的話,擄走她消失的無影無蹤還在話下嗎?
見他不迴應,白芷其實有些心虛的,道:“你將我擄來,是有什麼事麼?既不殺我,也不放我走,你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