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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五章 猜忌

    太后的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轉,心中莫名對她起了些憐惜,再說話之時,聲音也柔和了不少,道:“起來回話。”

    林半夏低頭謝恩,站起了身來,盈盈立在一旁,一身細米黃色的長裙上,銀線織就的水樣暗紋層層疊疊,鋪陳在裙襬上,在那側處一立,很是有些翩然的風姿,雖然她受過委屈、苛待,倒是沒能將她身上的清貴之氣損沒上幾分,卻錚錚顯出幾分傲骨來。

    太后將她的模樣看在眼中,心中憐惜之餘卻更起了幾分警惕,這林家出來的女子,樣貌風采倒能比得上這宮中的貴女公主了,這讓身為太后的她,心中有些幾分隔閡,雖然皇上待她不滿,也能說得過去了。

    想到此處,太后微微咳了兩聲,道:“儀寶林現下如何?”

    婉妃忙道:“臣妾回來之時,貴嬪妹妹折回去了一趟,她許是清楚。”

    說罷,轉眼看向林半夏,林半夏低頭回道:“儀寶林供認了之後,兀自啼哭,臣妾的耳墜子適才拉在了裡頭,怕回來復旨之時,儀容不整,於禮不合,回去尋到了這才返回來。”

    婉妃愣怔了一瞬,瞧她的耳墜子,心中兀自詫異,方纔與她一同回來之時,倒是沒有注意她的耳墜子是不是少了一隻。

    太后淡淡地點了點頭,面色很是倦怠地揚了揚手,道:“都先回去吧,哀家靜一靜再說。”

    見她這等模樣,婉妃不敢怠慢,急忙行了禮,匆匆告退,林半夏跟在身後行禮出門。

    帳外,倒是沒有裏間的低氣壓,婉妃微微舒了口氣,她向來不管宮務,卻沒想到這樣繁雜壓抑,只是身為掌權之人,又如何不會受些旁的齟齬呢?

    林半夏跟在身後,朝著她微微福了福身,道:“婉妃娘娘心地仁厚,又公正不私,半夏在此恭賀婉妃娘娘執掌協理之權。”

    她話說得喜慶,婉妃心中倒是微微嘆了一嘆,急忙回了禮,道:“妹妹說的哪裏話?也便是太后娘娘瞧得起我罷了。”

    林半夏莞爾一笑,道:“婉妃娘娘謙虛了。”

    說罷,頓了一頓道:“婉妃娘娘能有協理六宮之權,也是臣妾一等的福氣。太后看重娘娘,也有娘娘的特別之處,這宮中若是隻有一個人來管的話,也不是長久之計。”

    婉妃聽了這話,愣怔了片刻,心中想著,林貴嬪這是被蘇貴妃欺負得很了,所以纔想著頭頂換一換天罷?又想到今日,若不是她,她也不可能就輕鬆地問出儀寶林口中的話來,心中對她親近了幾分,溫言笑道:“借妹妹的吉言。”

    林半夏說了兩句,便矮身行禮告辭回帳,婉妃笑著允了,兩人這才分道揚鑣,各回各帳。

    林半夏走在路上,這一腦子便是這適才發生的事情,將將驚險,剛好攔住了儀寶林,若非如此,便是空口的憑證,放在太后面前,太后勢必要懷疑起她與儀寶林所說之言的居心了。

    她低頭想著,連白芷低低喚了她兩聲都沒聽見,最後一聲略略有些大了,纔將她叫過神來,林半夏愣怔轉頭,道:“怎麼了?”

    白芷低聲提醒道:“娘娘,公主殿下在前方候著。”

    林半夏抬頭一看,那道路一旁,站著的一個紫衣白裙,端莊卓然的女子,可不正是賀雪歸?想起昨夜裏澹臺望舒說的話,她面上終於浮起些笑意來,走快了兩步,低聲喚了一聲。

    賀雪歸本是側對她而立,聽見呼喚,轉過頭來看她,臉上也登時浮現起笑意來,林半夏走近了些,仔細辨了辨她的笑意到底是看到她才起的,還是原先就有的,辨別分明瞭,低低笑道:“公主殿下這話定然不短,還是找個能說得長久的地方去吧。”

    賀雪歸臉頰浮起紅暈來,點了點頭,兩人這才一同進帳。

    進帳之時,林半夏轉頭便將白芷和憐葉、憫枝遣了出去,只留她兩人,在桌邊坐了,伸手斟了一杯茶,遞給她,笑意促狹地道:“瞧公主殿下的模樣,必然是好事吧?”

    賀雪歸面頰泛紅,心中猶自高興,良久才默默吐出一句,竟是很有些羞澀,道:“傅……傅沉雲,他、他向我求親了……”

    林半夏雖然知道傅沉雲同意了,卻也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直接地向着賀雪歸求親,她雖然早已知道,但到底也是意外了一番,愣怔片刻,笑起來道:“公主殿下,可願與我細細說來,是如何一個求親的情形?”

    賀雪歸面上漲得通紅,明明知道她是玩笑打趣,瞥了她一眼,並不願多說,經不住她軟磨硬泡央求,自己心中的喜悅也總是想跟人分享一二,便起了話頭,娓娓道來。

    原是林半夏與婉妃走後,太后便回了內帳,菡芝侍奉在一側,她便得了空,跑出來之後,不期然便撞見了定辛,定辛站在她帳子外的地方,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很是一副翹首以盼的模樣。

    她並不欲多見他,轉身正欲避開,卻不防定辛眼尖瞧見了她,揚聲歡喜地叫了一聲,“公主殿下!”

    他是溫肅世子,與她現如今的公主身份同爲皇室子弟,既已被他叫住,當下便裝作沒聽見,徑自離開也不見得是個好事,更何況,他心性活潑懵懂,這一聲公主殿下喚得既脆又亮,已引了一旁的幾個兵士側目看過來,只略略看了一眼,見是貴人相談,立馬轉過了眼神避嫌。

    賀雪歸心中半是氣半是惱,心道不過便是推搪幾句便走,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便換了一副笑顏,轉身向他走去,虛虛地行了一禮,客氣道:“世子喚寧安何事?”

    定辛卻不知她所想,自是剛纔他射了個不甚完美的穿雲箭,興致勃勃地去尋傅沉雲,腳步輕快地掀簾而入,一聲“師傅”掛在嘴邊,卻見帳中傅沉雲眉頭緊鎖,一派憂愁模樣,不由得心中升起憐憫,脫口而出道:“師傅這是在念著師孃麼?”

    傅沉雲沒好氣地抬起頭來,低聲斥道:“什麼師孃?我哪裏娶親了?”

    定辛自知失言,撓了撓頭,笑嘻嘻地上了前,卻也不打算避諱了,道:“定辛雖然暫時還沒參透師傅的穿雲箭,可是師傅的心思,定辛可是知曉得清楚。”

    傅沉雲抬起眼皮來斜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知曉什麼?”

    定辛嘿嘿笑著,湊近了一些,將聲音壓低,道:“定辛知道師傅心中所念的,可是寧安公主殿下?”

    傅沉雲豁然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還沒說話,瞧他的模樣,定辛心中已是篤定,嘿嘿笑了一笑,接著又道:“定辛說的可準?”

    傅沉雲訥訥了一會兒,心中知道他猜想的不錯,可是這身份擺在這兒,總是有些尷尬,半晌道:“你怎麼知曉?”

    定辛笑了開來,矮身就著他身旁坐了,笑道:“定辛於這等之事上卻比師傅開竅要早,只見這幾日師傅時常魂不守舍,若是遇著寧安公主在場之時,那眼神目光便有了去處,這若非用情之人,怎會如此?定辛知曉師傅心中悅慕公主殿下,也端然覺得公主殿下與師傅極相配,心中早早便將她當做了未過門的師孃了。”

    傅沉雲面色紅一陣白一陣,聽了他這番話,心中倒是無語半晌,這小子,若是知曉了這雪歸本該是他良配,可該作何想法?略略對他起了些隱瞞的愧疚,但見他並沒有將雪歸看作如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作聲響。

    定辛見他這樣模樣,很是有孝心地想解一解他的煩憂,低聲道:“師傅可有什麼話,託我帶給師孃,師傅多有不便,定辛身份不同,也能接近公主殿下,好讓公主殿下早日明瞭師傅這一顆真心。”

    傅沉雲哭笑不得,什麼讓雪歸明瞭他的真心?

    ……慢著,對了,自己既然心意已定,自然是要將這話回覆了雪歸,自那一夜之後,耽誤了這許些時日,卻是不應該了。

    一念既起,自然計上心來,低聲向着定辛絮語,定辛聽了,自是眉開眼笑地應承,出帳辦事去了。

    這拉回他叫住賀雪歸之時,見著賀雪歸虛虛行這一禮,頓時覺得不能受,慌忙側了側身,倒是向着她行了一禮,道:“定辛不敢。”

    賀雪歸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低聲道:“世子若是無事,寧安便先告辭了。”

    定辛急忙道:“公主且慢,定辛此次來,是受人所託。”

    賀雪歸詫異地揚了揚眉,看他一臉鄭重神色,淡淡地道:“受何人所託?”

    定辛神情天真,很是有些少年意氣,痛痛快快地道:“定辛受師傅所託,請公主殿下到舊時之地相談一二。”

    賀雪歸蹙了蹙眉,“你師傅?”她只知定辛前幾日見了傅沉雲的穿雲箭,很是崇拜讚歎,卻並不是多麼瞭解,定辛竟然這樣將傅沉雲認作了師傅。

    定辛驕傲地揚了眉,道:“是的。定辛的師傅正是兵部侍郎、御前佈防都衛,一手穿雲箭震驚四座的傅沉雲傅大人!”

    定辛這一番話,話中驕傲讚揚崇拜之意滿滿,可見很是將傅沉雲看在了心中甚高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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