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借物傳情
澹臺望舒滿心懊惱氣悔,心中只想著林半夏撞見的那一幕了,這可不知如何解釋,她才能聽得進去了,聽見餘成德的話,自然知道他說的不假,可這一腔鬱悶無處發泄,怒道:“朕真想打發你去了刑律司。”
餘成德聞言,頓時伏地道:“皇上饒命啊……奴才這身子骨,進去可就是出不來了,奴才著實不是有心,皇上息怒……”
澹臺望舒踱步走了兩個來回,聽他兀自哀嚎,也不搭理他,這話本就是氣話,餘成德也明白得很,求饒了一番後,直起身來,道:“皇上,這貴嬪娘娘眼下正在氣頭上,又是白日裏,多有不便,皇上還是入了夜後,再去尋娘娘說話為好。”
澹臺望舒負手走來走去,卻明白他說的極是,只是一顆心卻似放在了油鍋裡烹炸了一般,焦灼難耐,餘成德勸了又勸,纔將他勸回在座位上,自己又請了命,說著給各帳送東西的名義去看上一看林半夏。
話說林半夏怒氣衝衝地出了帳子,低著頭奪帳門而出,侍衛倒是也驚了一跳,看著那“內侍”低著頭,只瞧得見那白皙的臉頰上紅通通一片,卻不知為何,只是看著他是餘成德叫進去的人,並不起什麼疑心,就是一頭霧水,納悶得緊。
過不多時,卻又見婉妃娘娘滿臉緋紅的從帳子內出來,也是一般情形,兩廂一銜接,便頓時有些明瞭,這“小內侍”進去得可不大是時候,許是撞見了皇上與婉妃娘娘的好事,內心便有些竊笑起來。
林半夏可沒有他們那樣的想法,只覺得一股怒氣縈繞在心頭,一鼓作氣地回了自己帳子,白芷正在帳中等著,瞧見她面頰緋紅地回來,道:“娘娘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這話還沒有說完,便見林半夏轉頭進了內帳,那神色形態可不似是什麼高興的模樣,頓時有些納悶,便緊跟了進去,卻看林半夏一副氣沖沖地模樣,伸手解著自己身上的藍色袍子,一臉不高興的神色。
白芷不由得有些惴惴,試探地道:“娘娘這是怎麼了?”
林半夏咬著牙,恨恨地道:“纔不信他是坐懷不亂。皇上九五之尊,身邊那麼多妃嬪,我倒是傻極了,纔會信他!”
白芷一聽,這是在跟澹臺望舒置氣啊?聽這語氣和模樣,可見自家主子今日是氣得很了,往前可從來沒有這般模樣過,只是這幾日不都好好的麼?便是爲了寧安公主的事情,也是想給皇上一個驚喜,林半夏這纔出了這麼個主意去見他。
白芷猶疑地想著,可是……這途中出了什麼變故?瞧著林半夏的模樣,她又不好多問,見她氣得這副模樣,可是要和皇上再起爭執麼?她頓時心中一凜,這可使不得,這纔好了多久,怎生又要如此了,思及至此,急忙想為澹臺望舒說些好話,“娘娘或許誤會了。皇上待娘娘如此真心,定然不會辜負娘娘的情意的。”
林半夏頓住動作,拉下臉來,本來清冷的眉眼也因這怒意有了幾分生動,一張臉龐上也蘊著動人的怒意,道:“由著你多為他說些好話呢?”
這話自然就是氣話了,白芷心道,雖然這會兒氣的很,但也不見得就生氣得很了,不由得放下心來,添了幾分笑意道:“娘娘這是跟自個置氣呢,便是回頭皇上來了,說了幾句,娘娘難不成還不聽麼?”
林半夏冷著一張臉不說話,白芷又笑道:“娘娘吩咐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經辦好了。”
說起這個,林半夏倒是暫時壓了壓這滿腔的怒氣,道:“可是將信兒確實送到傅大人手中了?”
白芷點頭稱是,道:“便只待著到時候,讓公主殿下與傅大人會一會面了。”
林半夏點了點頭,道:“如此便是甚好。”
兩人說話間,帳外卻響起餘成德的聲音,餘成德捧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站在帳前,道:“餘成德求見貴嬪娘娘。”
林半夏一聽,就知曉他是來當說客來的,不由得就沉下臉來,不作聲響,白芷瞧著她的模樣,不由得抿嘴笑了起來,上前掀了簾子,請餘成德進來。
餘成德進了帳子,瞧著帳中的情形,林半夏端然坐在凳上,神色淡漠,不由得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堆起笑容來道:“奴才見過貴嬪娘娘。”
林半夏動了動唇,淡淡地道:“餘公公請起。”
聽見這一聲不軟不硬還有些冷淡的客套,餘成德神色一頓,面上更是尷尬,便與白芷對望了一眼,心中暗自悔恨,怎生留了林和德在宮中,若是帶了他來,事情便好辦得多。
餘成德心道,這也活該自己當時一時沒有想起來,只想著讓她進去避一避了,或許是帶著她先將東西收拾了,也不會出現這樣的麻煩,只是到了如今,說什麼都是無用了。
林半夏見他半晌不作聲,道:“餘公公可有什麼事麼?”
餘成德經她一喚,回過神來,笑道:“皇上知曉娘娘在帳中煩悶,心中很是記掛,託著奴才送些東西過來。”
林半夏瞧了瞧他手中捧著的東西,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賞賜物件,便是這秋狩之中常見的皮毛,並著一把小巧精緻的弓箭,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倒是勞煩餘公公親自送來,便是指派個底下的人便是了。”
她話中夾槍帶棒、似冷非冷,可是從未有過的情形,餘成德今日纔算真的明白了林貴嬪的為人,這往昔裡,皇上待她冷淡,她也冷淡,饒是被蘇貴妃那樣欺負,也自有一股傲氣,這後來皇上醒了神了,便是初初向她示好之時,也是在景德殿鬧騰過大動靜,他瞧得真切,這林貴嬪可從來沒有一時是因了皇恩服了軟的。
再說這後來的柔情漫漫,可是兩人互明心意,兩情相悅之後,過了這些安生日子。
今日,林半夏這模樣又出了來,餘成德恍惚便覺得眼下是在景德殿,又是當初鬧騰的那一場動靜,頓時有些叫苦不迭,作了委屈的申請,一張老臉上的褶子皺皺巴巴,道:“求娘娘體恤奴才,這今日之事著實是有些誤會,皇上不便前來,才遣了奴才來向娘娘說道說道,可是千萬莫要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奴才這回去也不好覆命。”
林半夏聽他解釋,倒不是沒有聽進心裏去,只是想起適才的那副情形,心中便很是有些難受,聽他這樣說,心中倒是不忍,道:“我便不為難你,你也別為難我。這賞賜我便收下了,謝皇上隆恩。”
餘成德聽她語氣軟了,本是有些高興,可是聽這話中意思,這氣可是沒消多少,但見她已經如此說了,便只得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白芷,行禮又道:“這上面一把弓箭,可是皇上親自挑選的,很是合襯,娘娘便請垂目一看。”
林半夏淡淡地應了一聲,也不顯得多麼激動,餘成德行了禮,便告退出來。
白芷瞧著餘成德出去,又看了看手中的東西,見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上擱著的那把弓箭,瞧那尺寸,並不比男兒家用得那麼粗獷大氣,很是小巧精緻,那弓身上鐫刻著一顆小拇指頭大小的盈盈發光的寶石,雖然華貴卻也並不是華而不實,弓木也是上好的柘木,泛着淡淡的光澤,那弓弦已是調的繃緊,卻是用圓勻潤澤的牛筋,纏在犀牛角的弓角上。
這一張弓無論是用來彎弓射箭還是用來賞玩,都是極好。白芷將那盤東西放下,笑道:“娘娘便是不稀罕別的,便是這張弓倒是新奇得很,可該來看一看。”
林半夏淡淡地垂了眉眼,道:“有什麼好看的,不過是一張弓罷了。”白芷上前拿將起來,細細摩挲了一會兒,走上前來,笑道:“皇上這是知道娘娘會使弓箭,特意選來讓娘娘歡喜的,便是這份情意,娘娘也該看在眼裏了。奴婢瞧著這尺寸卻與娘娘在府中之時用的差不多,可見皇上真是費了大心思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林半夏低過頭去,瞧了一眼,雖然還生著氣,但到底是那張弓很是精緻,心裏雖然喜歡,但到底只是露出了淡淡的模樣來,點了點頭,便轉過臉去不說話。
白芷又翻來覆去地看得真切,瞧見那弓身不起眼的地方,好似鐫刻著兩個字一般,不由得訝異叫道:“呀,這是什麼?”
林半夏被她一聲驚叫吸引過去目光,本欲沉下眉,卻見白芷神色很是驚奇地將那弓遞到她面前,映入眼簾的確實是弓身內側,刻著字跡清晰卻並不傷弓身的兩個微小的字。
她詫異地揚了揚眉,白芷見她眉頭微動,便笑著將那弓遞給了她,她下意識接過,低頭細細看了一眼,心中驀然一動。
那弓身上地方不大,鐫刻著的這字跡既然不能傷了弓身的厚度,也不能昏暗地叫人瞧不清楚,看得出那刻字的人十分小心謹慎,纔將這兩個字刻得如此拿捏到位,比劃雖然簡單,倒著實不是個容易的活計。
那兩個字端然排列,赫然在目,不過是“同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