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不能答應
見她執意如斯,不惜絕食倒逼其父,含淚問道:“你這是為什麼?”
鬱瑾嫣躺在床上,連著三日沒有吃飯,身體早就受不住了,全身虛乏無力,她眨了眨眼睛,眼睫上已沾染了些許晶瑩的水氣,低聲呢喃道:“爹爹……我就是想為他做點事情,要不然……我要怎麼才能讓他記著我?”
鬱蒼瞧著愛女憔悴的一張模樣,心中痛苦難言,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勸她,不由得老淚縱橫,長嘆一聲,狠狠地錘了錘自己的大腿道:“你這是何苦啊?”
鬱瑾嫣眼淚長流,斷斷續續地道:“我知道,我不能同他在一處,可我留在他身邊,只有更難受,若是這樣,我倒寧願,他一輩子都記著我,再也忘不掉我,不管我在哪裏?”
“那宮中兇險萬分,可是你能去得?門主心善,必然會護佑一世無憂,你又何必去爭他心裏的一點位置?”
鬱瑾嫣眼淚沾溼了衾枕,她勉力直起身來,鬱蒼沉著眉看著她,她坐起身來,在榻上跪下,道:“爹爹……你就讓我去吧,我心裏太難受,您……您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了吧,女兒不孝,來生再孝敬您。您就答應了我吧……讓我去吧……”
少女的嗚咽聲低低如歌如笙,那般婉轉卻又那般懾人心扉,讓人好似被一把攥住了心臟一般,痛不欲生卻又難以喘息。
赫蒼別院,翽聲閣內,一襲雪青長衫的男子站在窗下,神色冷漠如天上皎月,屋子中跪著一個鬢髮星白的男子,頭壓得極低,道:“小女姿容貌美,聰慧機敏,可堪大用,還請門主看在她……她一心念著門主的份上,成全了她吧。”
鬱蒼聲音極低,卻似蒼老了十歲一般,夏驚羽滿心不耐,聲音冷漠道:“鬱蒼!我是不是給了你們豹子膽了?”
鬱蒼渾身一顫,聲音頓時又蒼涼了幾分,卻依然恭敬道:“門主明知……小女是何心思,既然無法以心意成全,那便隨了她的願,讓她能夠在門主的心裏,留下那麼一些些位置吧。”
鬱蒼這話已然是唐突至極,可他爲了愛女,已然顧不得這許多顏面了,夏驚羽果然惱怒至極,他鮮少發怒,怒極之時,也不過是眼角眉梢略帶的一股冷意駭人。
“你們將本門主至於何地?鬱蒼,你這是要要挾我!”夏驚羽勃然怒道。
鬱蒼心中又沉又涼,可是事已至此,已然是顧不得那麼多了,他頭更低了幾分,神態更顯恭敬幾分,“屬下斗膽,求門主成全。鬱蒼願意此生跟隨門主身後,萬死不辭,為奴三世,但求門主能夠憐惜小女心思……”
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為愛女如此,已然是極限,可是這話再怎麼說,他也是再說不出來了。雖然他與女兒是赫涼舊族馬奴,承夏驚羽救於危難之時,雖然已認定還這救命之恩,但他到底是個身懷武藝的崢嶸男子,血性自然有。
夏驚羽的怒氣已然到了頂點,雙眉微沉,嗓音已是不可抗拒的威嚴,“出去!”
鬱蒼心頭淤堵,緩緩站起身來行了禮,這才一步一步地退了出去。夏驚羽凝視著他出門的背影,心頭的怒意一陣漫過一陣。
赫蒼山的春夜仍舊是冷風蒼涼,春風還未度過玉門關,他被煩擾地心頭盡是雜緒,已然是無法細細思索事情了,轉過身來,預備入案。
門口,輕輕巧巧地立著一個紅色的身影,那紅衣在黑夜裏格外奪目,更襯得那少女臉如明月,一雙淡淡的異色瞳仁裡盡是悽楚,身姿纖弱,纖腰盈盈一握,怔怔地看著他。
夏驚羽此刻並不想看到她,皺眉轉過臉道:“你來做什麼?”
鬱瑾嫣心頭悶悶一疼,委屈地低下了頭,半晌不說話,夏驚羽聽她沒有動靜,轉過頭來看她,卻看她垂著頭不言不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你這是胡鬧!還拉著你爹爹一起胡鬧!”夏驚羽咬牙道。
鬱瑾嫣抬起頭來,一雙汪了眼淚的眸子看著他道:“公子,那你告訴瑾嫣,你會娶我嗎?便是不立為正妻,你可願意納我為妾?”
夏驚羽驀然被她直白的話驚住,一時竟然說不出什麼答話來。鬱瑾嫣走前了一步,眼中的水意盈盈,望著他又道:“我從小便同你一處,沒有想過要嫁給旁人,在你身邊,便是為妾也甘願,你可願意?”
夏驚羽怔怔地望著眼前少女的一雙眸子,那異色在那珠淚盪漾下,竟顯得有幾分妖魅,他微微沉眉,道:“我從未有過這般想法。”
鬱瑾嫣的眼淚忽地落了下來,就在他話音落時,她咬唇道:“我就知道,既然嫁不了你,我也必然要為你做些什麼,二公子,你可會在心裏一直記得我?”
夏驚羽望著她腮邊的一滴晶瑩淚珠,那淚珠卻似赫蒼山上最清澈卻也最涼入骨髓的雪水,順著她的臉龐,直直流進他的心裏,在他心裏泛起輕輕的波瀾來。
他從那一滴淚裡恍然回神之時,天色愈發有些暗了,風聲四下而起,連簷上的雪花,都有些翻飛肆虐,看那模樣,似是大風雪要來了。
夏驚羽攏了攏披風,臉上的失神已然不見,神色恢復了正常的淡然,他轉身往回走去,低聲淡淡地道:“等這場風雪停了,你便啟程去京城吧。”
鬱蒼大喜過望,急忙跪下連聲道謝,等抬起頭來的時候,夏驚羽的身影已如一片潔白的羽翼又如一片雪花一般,隱入廊後了。
鬱蒼站起身來,瞧著外頭漸起的大風雪,心頭一時炙熱,心念一動,便急急地往馬廄走去。
夏驚羽回了房內,脫下了身上的披風大氅,交給了小侍,小侍乖覺,早早地烘了香炭,屋內溫暖如春,對比著屋子外頭的風雪,更顯得安逸舒適。
他斜倚在榻上,低聲問道:“城裏可有訊息了?”
那小侍烹了熱茶端上來,道:“沒有,尊長大人忙於冬季牧民的避寒和關防,不曾過問公子。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