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長相憶
靈墟吞的太急,胡蘿蔔入口的剎那,她差點沒繃住一口吐了出來,一股焦味瀰漫在整個口腔之中,像燒焦的碳一樣,更令她心塞的是,她都已經準備吐出來了,瞧見幸災樂禍的鳳華,她心一橫,又硬著頭皮嚼了兩下。
咔嚓咔嚓的聲音迴盪在房間中,似嚼蠟般的感覺,鳳華笑的更厲害。
凡間有句話,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就是像她那樣的蠢女人。
鳳華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這麼面不改色地嚼黑黢黢的食物,他噙著淚水,笑的都快喘不過氣來,他伸出大拇指對著靈墟按了按,臉上的笑意更深。
好不容易硬著頭皮將那團黑黢黢的東西吞了下去,靈墟端著身邊的一盞涼茶便往嘴裏灌,見到鳳華對她豎起大拇指,她實在忍不住想破口大罵,可一口氣沒提上來,罵人的話伴隨著幾聲急促的咳嗽,堵在了喉嚨。
鳳華見此,佯裝無奈地搖了搖頭,臉上裝的一臉沉痛,被涼茶噎住的靈墟見他假惺惺的模樣,咳得更加厲害。
她努力平復心中的怒火,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如此重複十餘次,靈墟總算感覺緩和過來了。
她大步走向床前,惡狠狠地盯著鳳華:“你笑什麼!”
鳳華被她臉上的表情逗樂,靈墟二丈摸不著頭腦,他好心指了指她的唇邊,靈墟緩緩用手撫摸上自己的嘴角,放下手時,手中赫然多了一塊黑色的不明物體。
想起剛纔那炭燒胡蘿蔔的滋味,靈墟胃裏翻江倒海,連著乾嘔了幾聲,似故意般,她可以對著鳳華的方向吐出。
嘔的一聲靈墟全吐了出來,鳳華避閃不及,衣襟前滿是汙穢,一眼看過去,還能清晰地辨認出黑色的胡蘿蔔。
鳳華滿臉嫌棄,汙穢順著他的衣襟往下滑,眼看著就要落在床榻上,他眼睛一閉,一把將身上的衾被掀開,丟的老遠。
而後還嫌不夠,將被子仍在一旁後,他動作麻利地將外衣脫下,隨手丟在地上。
這回輪到靈墟幸災樂禍了,看見鳳華盡是嫌棄的神情,一口涼茶吞進空中,她涮了涮口,隨即吐向窗外,重新回到鳳華跟前,她指著略顯狼狽的鳳華笑得前俯後仰:“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脫衣服還閉什麼眼睛吶,難道你是女人,瞧你。”
“你!”鳳華下意識的開口,但很快他反應過來,見靈墟仍是笑的一臉誇張,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他的心鬆了口氣,又莫名的有些失落。
見他眸色轉深,靈墟也不再逗弄他,只是冷嘲熱諷了兩句,便一蹦一跳地離開了房間。
留下鳳華一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躺在床上,兩手交叉疊在後腦勺,深思不知飄到了哪裏。
靈墟這一離開,直到傍晚都沒有回來。
鳳華睜著眼睛一直躺在床上,大約過了四五個時辰,見靈墟仍是沒有出現,他有些躺不住了,她的身份不明,但另一方面,他承認,他有些擔心她。
起身,下榻。
他兀自推開房門,和煦的風拂過他的衣襟,剛纔他脫掉了外衣,現在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單衣,想起靈墟關切的眼神,鳳華轉身,又重新披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門外,三月的桃花盛開,一陣風吹過,捲起了漫天的灼灼光華,鳳華圍繞著院子走了一圈,才發現他們居住的地方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不遠處依稀能看見村莊,裊裊炊煙隱在竹林深處,復又緩緩升空,虛無縹緲,如夢似幻。
正值春天,滿院的桃花迎著春光綻放,點點花瓣隨風飄揚,在空中旋轉,上升,復又隨風向更遠的地方飄去。
鳳華著一件黑色的風衣,獨自站在一棵桃樹前,對著滿園春色,不由的在心底感嘆,若是在寒水峰,定然是見不到這種景色的。
遠遠望去,他頎長的背影筆直地站立著,黑色的風衣剛好到他腳踝,肩頭落著一兩片花瓣,他側顏,輕輕用指尖彈開,雖是美景,但無人欣賞,亦是空乏落寞。
風漸漸變得微涼,又過了半個時辰,靈墟仍舊沒有回來。
夕陽西下,滿園的桃樹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遠方的天空,殘雲亦是一片紅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見著薄暮西垂,隱入平山,原本還強裝淡定的鳳華再也忍不住,他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疾步走出院子,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多,但靈墟不會突然消失,她沒有回來,定是發生了什麼。
就在踏出院門的一刻,腳下有東西擋住了鳳華的去路,鳳華輕輕皺眉,低頭看著自己腳下。
一雙如玉般的手橫在石階前面,他心中一驚,順著手的方向往旁邊看,赫然正是消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靈墟。
鳳華趕忙將靈墟抱起,剛纔他試探過她的鼻息,輕輕覆上她額頭時,卻發現她的額頭燙的厲害。
他心中焦急,一時間根本顧不上其他,抱起昏睡過去的靈墟直衝衝地穿過院子,一腳用力將房門踹開。
將靈墟放平後,鳳華試圖運靈替她療傷,卻在抬手的剎那間,忽然意識他靈力已經散盡了,無法靠言靈之力治癒她。
鳳華心中發慌,猜測她定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纔會突然發燒,他曾經跟著狐族中的慕長老學過一兩年治病的本事,雖沒有大成就,但這些小病還是有些把握。
靈墟離開屋子後,在人間的集市上貪玩了一陣,平日裏她閒來無事,總喜歡挑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個人刁著跟狗尾巴草悠哉遊哉地沿著小路走,穿過眼前的數十個村莊,是鎮上最繁華的所在。那裏聚集著一大批江湖術士,還有很多靈墟喜歡的小玩意,下午的人很多,但靈墟一點也不排斥人頭攢動的畫面,相反,她很喜歡人潮洶涌,車水馬龍的熱鬧,與他們互相推搡著,摩肩接踵時,靈墟纔會覺得,她的寂寞減輕許多,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會很羨慕那些手無無縛雞之力,力量微弱的凡人。
這對於靈墟而言,是極其矛盾的,有時覺得凡人之軀太過脆弱,看他們如同螻蟻一般,但有時又很羨慕他們,無論發生什麼,他們總是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鳳華安置好靈墟,打量房間,記得靈墟曾說過,平日裏無事可做時她總喜歡採藥,只要可以找到有用的草藥,他便有辦法。
找了半天,鳳華失望的發現,房中雜七雜八堆著很多的草藥,但絕大多數都是毫無用處的,他頗有些頭疼,用手扶發疼的額心,一天到晚採藥都採了些什麼玩意,若不是她說的一臉認真,鳳華會以為她是在逗自己。
隨手丟開一大推廢草,鳳華想了想,忘了眼窗外的天色。
月明星稀,夜色無邊。
他只猶豫了一會兒,便疾步走出了房間。大晚上的藥鋪都已經打烊了,等到明早開張,估計靈墟到時腦子都燒糊塗了,想到這裏,鳳華不由有些擔心,在第二天之前,如果她的體溫還降不下來,他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因為在他眼中,凡人之軀亦是非常的脆弱,。
那時候他還不知曉靈墟的真實身份,心底的擔憂隨著她遲遲降不下去的體溫越來越嚴重,走出木屋的鳳華先是去了一躺不遠處的村莊,而後挨家挨戶的詢問可有治療傷寒的藥物。
村裏的人大多心善,見他神色匆匆,模樣甚是焦急,而傷寒之藥在凡人之中不過尋常,所以基本上家家戶戶都備了些治療傷寒的藥物。
見鳳華挨着門戶扣門詢問,瞧他英俊非凡,眉宇間具是凜然正氣,被打擾的人家也沒有生氣,反而極是熱情地將他請入家中:“少年吶,我看你這麼心急,莫不是生病的人是你妻子?”
初次聽到有人這麼說,鳳華的身體一僵,但很快,他轉身面對著那戶人家時,他輕輕一笑,聲線溫柔:“她現在病了,我必須快些回去。”
人家的眸色突然暗淡,這麼好的一個草,有主也是正常的,枉他還想替自己的女兒尋一門好親事,現在難得有令他滿意的人選,見鳳華這麼說,他乾笑兩聲,道:“如此,夫人真是有福氣,快,快些進去,我讓老婆子多備些草藥與你,我們家與藥商頗有些淵源,別的沒有,藥材多的是,等會你自己看看,用得著的就拿去。”
說完,老頭兒忙不迭推他進去,鳳華急於需要草藥,便朝裡側走去。
輕輕掀開一張佈滿油汙的陳舊的布簾,鳳華一眼便看見了擺放在院子中的各種草藥,他心中一喜,趕忙上前,抓起其中一味藥拿到鼻子地下嗅了嗅,覺得不對又走到另一種藥草前,嗅得極為仔細,如此反覆十餘次,鳳華手中將其中一些藥草放在袖口中,有了這些藥,靈墟應當也能恢復常溫了。
想到尚還發著高燒的靈墟,鳳華未再逗留,道謝一番後便離開了農戶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