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復生
立在一旁的慕長老捋了一把鬍鬚,緩緩開口:“不用擔心,他只是太累了,我現在先帶他回去休息,待他調養好了,你們再接著商議。”
靈墟蒼白的面容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沒有開口,一時間木屋安靜到了極點,唯有風吹落葉的簌簌聲響,半響,她輕輕嗤笑一聲,神情恢復了往日的淡漠:“那是你們狐族的事,我無權干涉,我和他之間沒什麼可商議的了。”
語畢,她看向蘇白卿,無波無瀾的眸中有了一絲波動:“你說可以救活靈馭,我再問你一次,此話當真?”
慕長老半扶著昏睡的鳳華,口中念着一大串繞人的口訣,轉瞬消失在了小木屋中。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她與蘇白卿,看著鳳華的身影不見,她努力壓下心中的悵惘,眸中卻倒映著深不見底的失落。
蘇白卿轉身,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溫和的聲線自喉間發出:“我沒必要騙你,雖然機率很小,但聊勝於無,或許你可以試著相信這一次,我們都在賭。”
“你的目的是什麼?”靈墟追問,眼中的暗淡散去,陰暗深沉。
目的?他真正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至高無上的狐主之位,對侵略狼族更是毫無興趣,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與那人共度一生,從此浪跡天涯也好,他的目的,只是想陪著她,顛沛流離也好,一日看盡長安花也罷,所有的時光,他都要和他愛的人共度,如此便足矣。
他沉默了會兒,緩緩回答:“爲了狐族百年安寧。”
靈墟一愣:“你引我入甕,只是爲了換回狐族的安寧?”
蘇白卿輕輕皺眉,補充道:“這就是我的目的。”
靈墟輕笑一聲,他的手中握著自己的性命,靈馭生死未可知,如此大費周折一番,竟只有這一個小小的要求,腦海中驀地浮現鳳華的臉,還有她的那句“從此我們再無瓜葛,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好,我答應你,若你能救活靈馭,將靈力還給我,此後我狼族絕不再犯寒水峰!”她目光沉沉,擲地有聲,她既已答應鳳華徹底放下,放棄對狐族的侵略只是少了一個見面的理由而已,她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如今能割捨的都一併割捨乾淨了纔好,糾結百年,這樣的對狐狼兩族無異於是最好的結局。
她唯一希望的,便是靈馭能活過來,除此外,她再無所求。
狐狼兩族百年紛爭不斷,她也有些倦了,那一身白色甲冑穿在身上,時常會壓的她喘不過氣,甚至還透著刺骨的寒意,多少次手起刀落,她看了太多,屍體橫流的荒野上被血液染透的土壤,是她踏著馬蹄rou躪過的山林,有時面對著荒蕪的山丘,她的心亦是難以平靜,曾幾何時,因為滄海之變,心中深深的執念不知何時,已經從最初嗜血的殘戾,再到無動於衷的麻木,她也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同狐族化干戈爲玉帛,卻沒想到,最先提出來的是狐族,蘇白卿以此交換,其實,也正中她的下懷。
她目光灼灼,宛如透落在雪地之上的一縷陽光,面容蒼白,襯得一雙黑眸如星鑽般明亮清澈。
蘇白卿頷首,笑看著她:“如此,我們一言為定。”
他頓了頓,接著道:“你先在這裏住下,因餘毒未清,且恢復靈力的解藥尚在孔方手中,在沒有替你解開毒藥之前,就先委屈你了,至於靈馭的事,我往後自會與你詳談,眼下,你身體尚虛,我便不打擾你休息了。”
“是姚月紫的主意?”靈墟突然開口詢問,抬頭看向蘇白卿。
蘇白卿眼中尚過一絲詫異,旋即,他輕輕點頭:“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相信她。”
靈墟不語,她沒想到,現在能救靈馭唯一的人,竟是區區一介凡人。
她曾從靈馭口中無意間聽到這名字,想起靈馭渾身是血,躺在冰冷石頭上的模樣,
她心痛如刀割。
“蘇白卿,你可知道她為何會死?”她抬眸,眼中透著深深的沉痛,還有一絲不易人察的恨意。
蘇白卿搖頭,靈馭做事從來不講什麼理由,這是她一貫的作風,何況之前靈馭待他都是視為玩物般,任意驅使,可是最後救他的人卻是她,她爲了而死,其中的諸多緣由,他又怎會明白。
見他麵露難色,靈墟嘴角泛出一絲淡淡的苦澀,她是替靈馭不值,可是這是靈馭的選擇。
有片刻沉默,半晌,她才道:“蘇白卿,靈馭喜歡你啊。”
“不可能!”蘇白卿先是怔愣,隨即否決,靈馭怎麼可能喜歡上他,這對於他而言實在太過於匪夷所思。
靈墟仍舊看著他,目光順著他的俊顏一路往下,停在了心臟的位置。
蘇白卿順著她是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裏跳動的是一顆活生生的心臟,隱隱的疼痛傳來,他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悲慟。
風從密密的竹林吹過,發出低低的聲響,似是誰的眼淚隨風,落了一地的悲涼。
“你說的是真的嗎?”半晌,蘇白卿輕輕問道,他從未想過靈馭會將自己的心臟給他,是因為她喜歡自己。或許是靈馭掩飾的太好,又或許是他根本從未在意,所以一直不曾察覺。
細細回想,那時她將靈力歸還自己,在山洞中共同度過的夜晚,還有趕往京城的路上,靈馭對自己的態度漸漸在變化。
靈墟沒有正面回答,得不到喜歡之人的迴應,這對於自尊強烈的靈馭而言,本身便是一種痛苦,何況蘇白卿眼中只有姚月紫,她更不會說出自己的心思。
雖沒有明說,但她頗帶了些嘲諷的表情已經證明了一切。
蘇白卿愕然地說不出話來,原來靈墟領兵前來攻打寒水峰,口口聲聲說的替靈墟報仇是這個意思。
當時他並未在意,現在纔算明白。
腦海中浮現那晚抱著靈馭屍體的記憶,即使隔了很久,靈墟仍然感受得到那種刺骨的冰涼,看向蘇白卿的眸中,漸漸變得愈發深邃。
“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在這兒呆著。”半晌,靈墟終於忍不住道,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殺了他,所以乾脆眼不見為淨。
蘇白卿看了眼靈墟,靈墟重新躺在塌上,一手掀過被子蓋在身上,他還想說什麼,但顯然靈墟已經下達了無聲的逐客令。
他沉默地出了小木屋,輕輕拉上門以後,兀自在門外站了很久。
時間流逝,太陽高照,不知不覺已到了正午。
他收斂深思,似想到了什麼,一個閃身向半山腰的醫館飛去。
這廂蘇白卿去找慕長老,那廂離開寒水峰的姚月紫一路向北方,羲皇山本在極寒之地,但因海拔高聳入雲,山上分佈著各色四季的景物。
姚月紫匆匆到了羲皇山,但羲皇山地形之崎嶇,地域之廣闊,都不由地令她感到深深的為難。
無奈之下,她只有一座山峰一座山峰地找,姚月夙喜清淨,所以她避開了山谷,往高山上尋找。
靈力漸漸用光了,她只得一步步腳踏實地地走,餓了就摘樹上的果子,渴了就飲山澗的泉水,一路下來,她穿過山林淌過溪流,臉上大汗淋漓,溼發粘在一起,後背全被汗水或者山間的雨露打溼,令她好不難受。
她強撐著身體,不顧體力不支的危險,一個人在諾大的羲皇山亂竄。
必須要找到姚月夙,只有她才能救活靈馭,姚月紫的眸中閃爍堅定的光芒,瑩白的面板透出緋紅的顏色,彎彎的眉,晶亮的一雙眼睛,眸中那堅定的光芒如疾速飛行的箭矢,攝人心魂。
天漸漸黑了,羲皇山寂靜一片,除了一彎明月,沒有絲毫光亮。
月光透過重重樹葉的遮擋,落下斑駁的身影,照在山林間,銀輝慘淡。
涼爽的山風從谷中吹來,姚月紫坐在半山腰上休息片刻,手裏拿著方纔在樹上摘下的野果,她凝視這夜幕籠罩下的羲皇山,風浮動她的衣袂,簌簌聲在寧靜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她心中叫苦不迭,毫無欣賞美景的心情,此刻高聳入雲的山峰,如瀑的流水從高懸的山澗飛洩下來,與白色的月光交相輝映。
短暫的休憩過後,姚月紫接著往上爬,山勢越來越陡,飛鳥也越來越少,翠綠的景色掩映在慘淡的月光中,她搖搖唇,自己也知道再這樣下去身體定然吃不消,可她不想再讓蘇白卿為她擔憂,靈馭為她剜心,可她卻如同一個廢人,什麼也幫不了他。
她不能放棄,找到姚月夙就好了,再堅持一下。
雙唇在微微顫抖,她不斷勉勵自己,積蓄力量,沿著陡峭的山岩慢慢爬。
被割的滿是血汙的手在抓住懸崖上的藤蔓時不甚滑了下,更糟糕的是,四周無光,她累極,開始看不清腳下的峭壁,只是在憑著直覺慢慢探索。
抓著藤蔓的手搖晃了一下,下一秒,她驚撥出聲。
原是急於抓緊藤蔓,不料姚月紫竟分了心,一時沒注意腳下的清醒,生生踩空。
她心中大駭,閉上眼睛,身下是深不見底的山谷,身前是怪相橫生的亂石,她努力平復心情,將心中的恐懼漸漸消散。
閉上眼時她感覺整個身體都在搖晃,藤蔓鬆了送,她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屏息凝氣,她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朝懸崖邊上挪動,還差一點,反覆試了數十次,直至她重新找了個立足點,她才緩緩放開了搖曳不停的藤蔓。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接著攀爬了,身體力氣已經被用光,若再攀下去,必定會從懸崖上摔下。
不得已,姚月紫只有沿著來時的路慢慢挪,索性懸崖離方纔休憩的地方不遠,她一步步朝前,直到雙腿落地,她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兩腿不停使喚,跌落在地。
姚月紫在原地做了會兒,環顧四周,發現不遠處有個山洞,便又抬步,步履不穩,搖搖晃晃地向山洞裏走去。
只是短短數尺的距離,但她走得極是費力,一行帶血的足跡留在地上,那是在懸崖上磨出的血痕,想必傷口已經滲出,與鞋襪緊緊的粘合在一起,沒走一步,她就像踏在刀鋒上一樣,好不容易到了洞口,姚月紫踉蹌了一大步,眼前一黑,意識全無,直直在洞口倒下。
羲皇山的夜晚,夜風吹散了所有的雲,月明星稀,照在空闊的山林間,顯得格外靜謐。
次日,姚月紫幽幽醒來。
晨曦的光從雲層中透了下來,籠罩在薄霧中的羲皇山異常雄偉,天高雲闊,遠遠望去,天際綿延,如夢似幻。
晨曦的光落在她臉上,暖洋洋的,煞是輕盈,像一雙溫柔的手撫摸上了臉頰,帶著柔軟的觸感。
姚月紫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蘇白卿笑看著她,神色溫柔,眸中輝映著清澈的光芒,他修長的手伸出,如雲般輕輕落在她的臉上。
睜開雙眼的剎那,身體的疼痛隱隱傳來,她渾身無力,晨間的霧水灑落,她全身都溼透了。
腳上,手掌的疼痛提醒了她,她要找到姚月夙,儘快趕回寒水峰。
她掙扎著起身,曙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地上,光影斑駁。
姚月紫環顧四周,才發現昨夜的自己竟直接昏在了洞門口,她低頭,見衣衫溼透,心中嘆了口氣,因為靈力不夠,連小小的御火術都不能用。
站在洞穴門口,才發覺她已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蔥鬱橫臥,青松倒垂,藤蔓密密麻麻,山間的景色籠罩在一片淡淡的白霧中,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忽然,山頂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聲音綿長,如一縷青煙繚繞在羲皇山上空,淡淡的,令聞者悽切動容。
姚月紫心中大喜,這笛聲她再熟悉不過,正是她要尋找的姚月夙。
驚喜之下,她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沿著懸崖,攬過幾根藤蔓綁在自己身上,便一鼓作氣往上攀巖。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懸崖上的笛音越來越弱,最後,彷彿都消失了一樣。
姚月紫心中焦急,若錯過這次機會,她不知又要花費多少時間去找她,於是,她顧不上週遭的險境,朝著山頂大聲喊到:“姐姐!姐姐!”
聲音迴盪在山谷間,久久未覺。
懸崖上空,一青衫女子腳步頓了頓,旋即她立刻轉身,朝懸崖邊走去。
風吹動了她的青衫,在看見姚月紫的剎那,她清冷的面容閃現了一絲驚喜。
“是你!”
話音剛落,原本纏在姚月紫腰側的藤蔓突然鬆了鬆,姚月紫心中充斥著見到姚月夙的驚喜,一時竟忘了該作何反應。
在她即將墜落的前一刻,姚月夙反應及時,運靈飛到她眼前,帶著她緩緩升空,又輕輕地墜落。
她把她放在一塊大石頭上,姚月紫尤自未從驚喜中反應過來,她沒有意識到剛纔的動作有多麼危險,只一把拉住姚月紫,激動地道:“姐姐,我總算找到你了。”
姚月夙輕輕皺眉,美目間卻隱含著笑意,她蹲下身體,將體內的靈力渡了些給姚月紫以後,她緩緩開口:“說吧,大老遠的來找我是因為什麼事?”
姚月紫手上的傷口在瞬間癒合,她滿腦子都是救活靈馭,儘早趕回寒水峰的事,便道:“姐姐,我想懇求你幫我一個忙。”
說罷,她雙手合十,一副十足的虔誠模樣。
“你先開口,姐姐幫的上的話一定幫。”見她一臉認真,姚月夙也不好都逗弄她,只是輕輕用指尖在她鼻樑上滑了一下。
她這個妹妹啊,素來喜玩鬧,但很少有主動來羲皇山找她的時候,可見這次她定時遇到了什麼麻煩。
想到此,她的面色愈發凝重,看著一時沉默的姚月紫,來不及傾訴相見,催她道:“你倒是說呀,到底是什麼大不了事,竟這般扭扭捏捏,這可不像你啊。”
其實姚月紫只是在想,該如何對她提起用天道之力於死局中救一人的事,當下見她面色焦急,不似往日清雅淡然,她開口道:“姐姐,天道之力能令死去的人重生,可是真的?”
姚月夙一愣,隨即淡淡地道:“沒錯,天道之力確實能在死局中救一人。”
見姚月紫面有喜色,她不由問道:“你想救誰?”
姚月紫望向她,眸中閃爍著如星鑽般的光亮:“一個朋友。”
她撒了謊,但爲了節省時間,她只好長話短說。
見她不欲多言,姚月夙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道:“天道之力雖可以令死者復生,但對運靈的人而言,卻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傷害,你我皆擁有一半的天道之力,想要救活你的朋友不難,但卻相當是耗費靈力。”姚月夙頓了頓,接著道:“然而方纔,我卻見你徒手攀巖,難道你失去了靈力?”
她一語中的,看著姚月紫面容頗有些為難,她證實了心中的想法。
“我靈力尚未恢復,一時間只能這樣。”她聲音極小,弱弱地說道。
姚月夙眉頭一皺,隨即,似想到了什麼,她緩緩道:“別太擔心了,我有個法子。”
聞言,姚月紫抬眸,定定地看著她:“什麼法子?”
“你靈力雖失,但體中仍有天道之力,這樣,我講你體內的一半天道之力抽出,然後同我體內的另一半天道之力合二為一,如此,救你朋友的把握自是要更大些。”
她話鋒一轉,道:“但是,需要你那朋友的肉身,這是必需的。”
靈墟的肉身?
姚月紫怔愣,她一心只想找到姚月夙,竟忽略了這個至關重要問題。
靈馭的魂魄已散,想要重生,她必須要找到她的肉身。
見她為難,姚月夙輕輕一笑:“你只要告訴我她在哪裏,我自有辦法找到。”
聞此,姚月紫心中鬆了口氣,看向姚月紫的眸中重新透出了一絲光亮:“蒼狼山,她的屍體一定會在那裏,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趕過去。”
“不用,我在這裏等著我,我一個人去也行,因為死靈的氣息與聖靈完全不同,所以我能很快分辨出來,對了,她叫什麼名字?”姚月夙一口氣說完,轉而看向姚月紫的方向。
姚月紫微怔,隨即回答:“靈馭。”
她頓了頓,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僅僅依靠靈氣便能將她分辨出來,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姚月夙搖搖頭,眼中噙著笑意:“你我修煉的靈力不同,這只是我靈力的一部分而已,好了,方纔還見你一臉面色匆匆的模樣,現在不著急了?”
“當然急!姐姐,那此事便拜託你了,我在這裏等你回來。”姚月紫眼中滿是激動,一張緋紅的臉上透著紅潤的光澤,看起來極有精神。
在找到姚月夙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安了下來,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不遺餘力的幫她,因為這份信任,她才毫無保留。
“好,那你在這裏等著我,我很快回來。”姚月夙緩緩開口,語畢,她看了眼姚月紫,眼中滿是關切和深深的無奈,隨即便施展靈力,口中默唸口訣,轉瞬消失在了羲皇山。
姚月紫深深呼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神色間一掃之前的焦灼不安,山頂的風猛烈的吹著,樹影在陽光的照耀下透著滿地的斑駁,她凝望著陽光照耀下的羲皇山,突然笑了。
而後,她緩緩起身,姚月夙運靈將她的衣襟弄乾,但她身上仍有一股淡淡的汗漬味。
她不悅的皺了皺眉,但一想到能讓靈馭重生,她的心情又很快恢復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姚月紫在山間來回踱步,姚月夙已經去了快兩個時辰了,她的心不免有些擔憂。
一抹青衫穿過重重樹葉的遮擋,姚月夙身姿輕盈,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她踏著祥雲而來,似有感應般,姚月紫轉眸,正巧看見了御風飛行的姚月夙。
姚月紫緩緩落地,見此,姚月紫疾步跑到她面前,頗有些急切地詢問道:“怎麼樣,找到靈馭的屍體了嗎?”
姚月夙輕輕頷首,手掌心攤開,一縷如青煙的魂魄赫然出現,她神色淡然,見姚月紫怔愣,不由開口解釋道:“我將她體內殘留的魂魄帶了回來,有這一絲魂魄足夠了,你且等著。”
語畢,她將靈馭的殘魂放置在一個小小的瓶子中,輕輕蓋好,將它放入袖口。
做完這些,姚月夙緩緩走向姚月紫,邊走邊道:“你坐下,我將你體內的半邊天道之力抽出來。”
姚月紫依言照做,立即蹲下身體,兩腿交疊盤坐著。
姚月夙坐在她的對面,一雙手輕輕覆在她的眼睛,輕輕道:“把眼睛閉上。”
清眸闔上,很快的,姚月紫感覺身體有股不知名的熱流在不斷往外流出,她知曉這是姚月夙在抽掉那她體中的半邊天道之力,一時不敢妄動,安靜地坐在原地。
僅是一盞茶的功夫,姚月夙已經將姚月紫體內的一半天道之力抽到了自己身上。
天道之力有在死局中挽救一人的強悍功能,但並不以爲着這強悍的功能可以被反覆的使用。
它只能使用一次,這也是它格外彌足珍貴的原因。
再次睜開雙眼時,姚月夙已經將袖口中的小小瓶子開啟,在姚月紫面前,將靈馭的殘魂放了出來。
姚月紫定定地看著她的動作,見她將靈馭的殘魂放了出來後,便用靈力將它束縛,以免它突然消失,而後,天道之力在她體內融會貫通,不久便與原本在姚月夙體內的半邊天道之力融合。
姚月夙站起身,口中不斷在念著吚吚啞啞的口訣,放在她掌心的殘魂突然冒出了一絲紫色的光芒,見此,姚月夙與姚月紫皆是一驚,但姚月夙很快反應過來,沒想到她僅是念了口訣,靈馭的殘魂便有了反應。
她看了眼姚月紫,眸中透著一絲驚喜,如此,靈馭很快便能重生過來。
經歷一番周折,放在姚月夙手掌心的殘魂光芒越來越大,起先只是一個小糰子,最後將運靈的姚月夙徹底包圍。
姚月夙一直在往靈馭殘魂中灌輸天道之力,直到殘魂將她徹底籠罩,她手上的動作亦是沒有停止。
風猛烈的吹著,山崖處處是懸崖峭壁,此刻山頂上卻一片紫色的光芒,不斷擴大,擴大,最後將整個山林罩住。
砰的一聲有東西破碎的聲音,紫色的光芒遮擋住了姚月紫的視線,她只能憑耳朵去察覺。
下一秒,原本重重的紫色霧影不見,驟然消失,天地間恢復了清明,如劈開混沌之境一樣,有一種令人豁然開朗的感覺。
姚月紫瞧見了從半空中緩緩下落的姚月夙,未待她落定,她關切地問道:“姐姐,怎麼樣,靈馭的肉身恢復了嗎?”
姚月夙清雅的眸中閃爍不定:“方纔我替她運靈時,你也看見了,那抹紫色的光芒便是她的靈力,可不知為何,她明明擁有如此強大的言靈,生前卻沒有自愈,我想,她的死或許與她自己有關,換句話說,是她自己不想醒來,她這樣的話,縱使天道之力可以就她,她不想活了,卻纔是無法令她復生的關鍵。”
“不想活了,你是說,是她自己放棄了重生的機會,她為何要這麼做?”眼看著機會就在眼前,卻又因為一個意想不到的原因悄悄溜走,姚月紫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靈馭已經失去了生的意念,無論怎麼千方百計的救她,她不想活過來,任誰也改變不了。
“怎麼會這樣,靈馭為何會放棄,她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連生的希望都沒有了呢。”姚月紫頹然的坐在地上,暗自呢喃著。
姚月夙見她如此,心中亦是有些不好受,她將靈馭的殘魂輕輕放在她手心,殘魂四周尤散發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煞是好看。
“方纔我只是念了口訣,還未使用天道之力,它不能說話,你試著開導它,它現在能聽得懂。順便告訴她,天道之力只能使用一次,
若她執意要放棄,往後縱然有神人相助,她也不可能恢復原身。”姚月紫半蹲在姚月紫跟前,神色平靜地說道。
姚月紫一愣,她還有意識?若是如此,她想試試能不開開導她。
她低頭,湊近那縷淡紫色的魂魄,用手輕輕退了它一下:“靈馭,謝謝你救了蘇白卿,他已經無礙,而且,他知道是你救了他。”
淡紫色的魂魄懸在她手心,在手中慢慢遊移著。
姚月紫伸手戳了戳它,像是自言自語般:“他很感激你,你若能活過來,他一定會開心的,我們能救你,只要你不要自己放棄,天道之力的力量便能把你從死亡的深淵中拉回來。”
她頓了頓,似想到了什麼,接著道:“那日在懸崖上,你將心臟剜了出來,我卻絲毫未覺,後來因為你的死,靈墟悲憤之下大舉進攻寒水峰,可卻因人算計,現在被困在了狐族,她現在靈力盡失,還身受失顛之毒的摧殘,整個狼族放眼望去,除了你,沒有人真正關心她的安危。”
說到這裏,淡紫色的光暈陡然升高,卻受制於姚月夙靈力的束縛,掙脫不得,看著它反覆嘗試,想要衝破那層禁錮,姚月紫明顯感覺到了它的不安。
方纔的一番話,頗有些誇張的意味在裡頭,但爲了能重燃她活下去的希望,姚月紫不得不使用點小計謀,一次來喚醒靈馭心底的牽掛。
只有深深的牽掛,纔會讓人捨不得輕易離開這世間。
姚月紫深知這一點,曾經的她亦想過放棄,但她慶幸那時,蘇白卿一直陪在自己身邊,這樣,她才能獨自度過一道又一道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