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神色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這種眼神就像是從前我在醫院中看多了生離死別，他們一個一個被蓋著白布推走的時候，我所露出的神情。

    這種神情就像是我在看未來的我。

    未來的我，大概也會這麼死去。

    只是沒有五六十年，而是五年十年。

    異能人短暫的生命，大多都擁有著彷徨或者精彩又或者痛苦的人生。

    我希望我短暫的生命可以有精彩，而不是彷徨而痛苦。

    蔣雯雯已經迷失在了痛苦中，不能自拔。

    蕭易寒率先衝了進來，他的臉上有些蒼白，比白天的時候看上去還要虛弱。

    我猛的搖頭，卻被蔣雯雯扯住了頭髮。

    “不許過來！否則我就要了她的命！”

    蔣雯雯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她冷冷的說：“夜零呢！讓他過來，我要我的梳子，把梳子交給我！”

    蔣雯雯的眼裏只有梳子，她的目光已經變得兇惡，如果剛剛自己以為她不會真的殺自己，可是當衝進來的是蕭易寒而不是夜零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了蔣雯雯那失控的情緒，彷彿要就下一刻將她丟下樓去。

    蕭易寒將骨梳放在手裏，冷冷的說：“現在梳子在我這兒，除非你先放了宋歌，否則我不會把東西給你，絕對不會！”

    “你這是在跟我講條件？”

    “不僅僅是跟你講條件，我現在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四獸紋銅鏡已經被我銷燬了，你只有這麼一把梳子，到底是宋歌的命重要還是你的梳子重要，你自己心裏想想清楚，否則我手中的火一不小心把梳子燒乾，你就永遠只能成為這一副醜態。”

    “你！”

    蔣雯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抓著我頭髮的力道也不經意間變得重了，此刻蔣雯雯已經完全不能用失控來描述。

    我甚至覺得用蕭易寒現在的這個激將法，蔣雯雯會毫不猶豫的將我扔下樓洩憤。

    我的目光從蔣雯雯的身上迅速的移到了蕭易寒的身上。

    他在我的眼裏，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遊刃有餘，驚慌失措的神情幾乎沒有出現過，雖然此刻蕭易寒的臉上沒有驚慌失措，但是那隻握著梳子已經出汗的手，卻暴露了他現在的心情。

    蕭易寒緊張，我也緊張。

    夜零沒有出現，或許會和之前一樣在樓下守著，萬一有什麼差錯，會立刻飛上來救我。

    而容若……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容若看到這個畫面。

    “好，我不殺她，但是你要把梳子給我！”

    蔣雯雯將我拽了起來，但是蕭易寒並沒有因此而泄了氣，他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放鬆。

    蔣雯雯一點一點的將我帶到了蕭易寒的面前，我覺得背脊一陣發冷，渾身都禁不住地發起了冷汗。

    蕭易寒的目光冷冽，我的目光落在了所謂的‘骨梳’上，不知為什麼，這個梳子從哪裏看上去不太對。

    蕭易寒突然一把將我扯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將梳子摔在了距離這個位置三米開外的地上，梳子立刻四分五裂，蔣雯雯的臉已經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了。

    彷彿像是全部的倚靠，她猛然跑了過去，將地上的梳子小心翼翼的撿了起來。

    蕭易寒拉著我後退，一隻手將我嘴上的布撕開，我總算是能喘口氣。

    我下意識的問：“那梳……”

    蕭易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就已經明白了蕭易寒的意思。

    “梳子……我的梳子！”

    蔣雯雯用已經破碎的梳子去梳頭髮，卻沒有一點效果，鏡子裡的她依舊是醜陋不堪的，我忍不住說：“你不要再這樣了，你是異能人，就算是擁有了美貌，你還可以活多久？你倒不如……”

    蔣雯雯的情緒已經徹底崩潰，她的臉上滿是狠毒，她的面孔扭曲著，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叫囂：“閉嘴！異能人？你真的以為我是你們這種怪物麼？！”

    怪物？我愕然，面前的蔣雯雯正在說一種我全完聽不懂的話。

    什麼叫做‘你們這種怪物’？

    蕭易寒警惕的問：“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蔣雯雯恍若未聞的喊著：“是那個人他拯救了我！我可以活下去！活更長時間！我和你們這種怪物不一樣！你們毀了我的未來，我要讓你們償命！”

    蕭易寒立刻將我護在身後，他的火焰毫不猶豫的打在了蔣雯雯的左肩上，她痛呼一聲，完全沒有了反抗的餘地。

    “為什麼？怎麼回事？！我的身體……”

    蔣雯雯看著自己的那雙手，彷彿身體裡的某種力量正在消退。

    恐懼瞬間蔓延在了蔣雯雯身上的四肢百骸。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力量消失不見了？

    “我的力量呢？我的力量！那個人明明給我打了藥，我明明……”

    蕭易寒蹙眉，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腦海裏浮現出的滿是寧靜死前所說的話，我站在了蕭易寒的身前，問：“你剛纔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蔣雯雯的臉上已經看不出絲毫的活氣，她神色呆滯的說：“那個人……那個人是……”

    我緊張的注視著這一幕，就在蔣雯雯快要說出是誰的時候，天台突然颳起了一陣詭異的風，我從沒見到過有這麼一陣風能夠這樣的猛烈，風顯然是朝著蔣雯雯的方向刮過去，我只聽到蔣雯雯一聲尖叫。

    人，已經被吹落在了天台。

    我愕然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等我反應過來，趴在臺子上的時候，蔣雯雯的身體已經落地，如同寧靜一樣，鮮紅的血液浸染著的不是花，而是冰冷的地磚。

    寧靜死的淡然解脫，蔣雯雯卻死的悲憤不甘。

    生命，在前一秒還是活著的，下一秒就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這種落差不能不讓我感到恐懼。

    以前在醫院的時候，我總說我不怕死。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見識過一個熟悉的生者在我面前死去的畫面。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要怎麼描述我自己的心情。

    儘管死的那個人，曾經對我惡語相向，甚至想要我的性命。

    可當生命流逝在眼前的時候，留給我的只有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