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玫瑰2
最終,這三斤草莓還是落在了蕭易寒自己的肚子裡。
這天下課,也是第一次我在走廊的休息區看到容若。
一個穿著粉裙子的女孩兒站在距離容若一米遠的距離,她梳著兩個可愛的馬尾,彆着一個粉嫩的髮卡,在人群中都是甜美可人的姑娘。
我愣在原地,這一幕自己並不是沒有見到過。
我並不在乎容若是否同意這個女孩兒的告白,而是真正在乎的還是容若會被傷害的那棵寂寥的心。
女孩兒手中的一隻新鮮玫瑰被硬是推到了容若的手裏,容若輕輕搖了搖頭,打算將玫瑰放回女孩兒的手中,可這個時候,女孩兒卻打算去觸碰容若的手。
我的瞳孔急速縮小,連忙跑上前,下意識的開啟了女孩兒想要觸碰容若的那隻手:“你不許碰他!”
容若愣了,女孩兒的臉色由青到白,彷彿那一個眼神裡傳遞出了數百個情緒。
到最後,女孩兒還是跑開了。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過駭人的緣故。
713此刻只有我和容若兩個人,我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臉上略帶歉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她碰……”
‘碰到你的身體’這句話,我到底是沒有說出口。
容若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極其淡雅的笑意,他在我的面前摘下了手套。
露出了白皙修長的五指,他將玫瑰輕輕握在手裏。
我的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玫瑰由盛開到枯敗,失去了鮮活的色彩,一陣風輕輕吹過,就已經散成了粉末,帶著玫瑰獨有的香氣,隨著微風飄散乾淨。
到最後,連一片花瓣都沒能留下。
容若看著窗外的微風,他這個身體所碰到的任何生命都會隨之消散,這便是他異能的副作用。
其實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習慣了。
孤獨,這兩個字對於普通人來說,大概很難永遠體會到。
但是這在他的身上,已經體會了十三年。
從十三年前開始,他就再也不能觸碰任何生命。
我和容若相對沉默,異能人的生命短暫,所有的異能都是伴隨著生命的流逝,異能越強大,死亡之期就越來越近。
“記得很久以前,醫生就對我說過,我活不過二十歲。”
容若說,他的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波瀾,彷彿早已經看透生死:“可我今年二十一歲,我總覺得生命缺少了一部分,少了那麼一個人,她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她是鮮活的。”
“是……是麼?”
我沒敢去看他的眼睛。
容若的目光觸及到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總是極盡溫柔,我從沒有從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見到過這種溫柔,像是從骨子裏透露出的一樣。
容若沒有回答,而是說:“其實剛纔你大可不用替我擋下,有這個手套在,她的生命不會流逝。”
我沉悶的‘恩’了一聲,但其實我是知道的。
只是剛纔那個女生要觸碰容若的時候,我來不及思考。
記得那是七年前的一天,我定期在醫院療養的暑假,那時候天還是悶熱的,我穿著白色的病服,站在病房的窗前。
窗戶上的玻璃傳來絲絲涼意,從窗戶往下看,是一個穿著襯衣的少年。
明明是夏季,他卻只能穿著密不透風的長袖,他茫然的看著地上的貓,那是一隻通身純黑,碧眼可愛的小奶貓。
花叢、黑貓、白色襯衣的少年。
這原本很是般配。
可當少年無知的摘下了手上的手套,輕輕撫摸著黑貓的額頭時,少年驚愕了,他的臉上所流露出的痛苦和煎熬,不解以及駭然。
他去觸碰鮮花,鮮花會枯萎。
他去觸碰池塘裡的池水,金魚紛紛避之不及。
這些我盡收眼底。
那應該是少年第一次想要去觸碰生命,可他沒想到的是,因為他的舉動,卻害死了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少年再也不敢去觸碰任何一個生命,每年每天,我都能看到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草地上,看著滿地鮮花和各色鮮活的生命,可是他能做的,就只有旁觀而已。
手套所觸及到的地方是冰冷的,沒有溫度的,同樣,被他隔著手套所觸碰的人也只能感受到冰冷。
彷彿就像是玫瑰,生命何其短暫,沒有人敢去觸碰玫瑰,它帶著尖銳的刺,無聲無息的隔絕著一切其他生命,孤獨寂寥。
它開的絢爛,可枯萎的也越來越快。
我的思緒停留在了我們的過去,可那也僅僅是我們的過去。
而現在的容若,根本不記得從前的宋歌,他認識的,只是現在的我。
容若朝我走來,他輕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淺淡的笑了,像是欣慰一樣:“好在,異能人和異能人之間可以觸碰。”
我勉強笑了笑,可我知道,在容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內心是苦澀的。
容若看向窗外,語氣中帶著一絲嚮往和期待:“如果有一天我能觸碰我的家人,即便即可死了,也無妨。”
我更是沉默了,神差鬼使,我抱住了容若,或許懷抱不夠溫暖,或許沒辦法緩解容若這十數年來的寒冷孤寂。
如果現在的容若還記得從前的我,那麼他應該就不會這麼寂寞了。
容若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後背,好似不是我在安慰他,而是他在安慰我。
容若的心臟總是跳動的緩慢而平靜,我也已經很久沒有靠在容若的身上,露出那樣天真的笑容了。
太陽升起來,日光透過玻璃折射在教室內,這是容若失憶後,和我第一次的擁抱,即便隔著特製的衣服,即便這個擁抱彼此都沒有觸碰到絲毫的溫度,可我只要聽到容若的心跳,就能感受到彼此還活著。
對於異能人來說,生命纔是最為重要的。
哪怕是一個人活下去,哪怕是孤獨纏身。
未來的每一天,都尤為珍貴。
蕭易寒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倚靠在門旁的牆上,陰影遮住了他的身體,在這裏,他感受不到日光。
一隻手按在心臟的部位,那裏還是跳動的,蕭易寒斜仰著頭,突然笑了,只是笑的不盡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