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知音 三
荊軻的身影漸行漸遠,樂曲聲也越來越淡,最終,那個被荊軻視為知己的黑影泣不成聲,伏在築上痛哭起來,薛濤想要安慰他,可只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完全觸碰不到他。
薛濤在伸手去抓時,發現自己的手放在了樂師的肩膀上,樂師便和那個黑影一般,痛哭不止。
來見薛濤的人無疑不是笑呵呵的,薛濤想了想,上一回見男人哭,便是她的父親去世時,對她和孃親流下不捨的淚。她沒有把手拿走,而是撫摸著樂師的背,這一舉動讓樂師慢慢的冷靜下來。
樂師抬起頭,覆在眼睛上的白絹被眼淚打溼了,薛濤伸手想替他解下來,卻被樂師一把抓住了手。
“你要做什麼?”
薛濤愣了愣,回答:“白絹溼了,我幫你清洗一下吧!”
“不必了,謝謝。”樂師說著便放開了薛濤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拂過眼睛,白絹便自己乾透了。
這一些把薛濤看呆了,這花樓裡的江湖人士不少,薛濤從前便聽過人可以用內功烘乾衣服,可從未見過,因此並未起疑,只當樂師是個武功高強的俠客。
樂師終於整理好情緒,乾啞著嗓子對薛濤告別:“今夜失態了,改日再與薛娘相聚。”說著,便抱起築準備離開。
“等一等,”薛濤叫住了樂師:“我還不知郎君的名字。”
樂師的腳步頓住,慢慢轉過身。薛濤快步走到樂師的面前,繼續說道:“薛娘冒犯,既然郎君視薛娘為知己,可否告知名諱和地址?改日薛娘下帖請郎君遊湖小聚。”
“若是薛娘下帖,便命人送去醉生夢死吧!至於我的名諱,”樂師四指併攏,雙手交疊於面前,微微頷首道:“在下燕國高漸離。”
幾日後。
薛濤呆呆的坐在床前,玉梳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著長長的秀髮,眼前彷彿又回到了那天夜裏。那個因為一首歌便視她為知己的男人,他用秦時的禮儀,說他是燕國的高漸離。若是常人,聽到了只會覺得荒謬可笑,可薛濤卻不同,她見過他在聽易水歌的時候哭得像個孩子,可若他說的都是真的,古書記載,高漸離被秦始皇殺害,秦朝早已滅亡百年,他為什麼還活著,並且所有人都能看得到他?
“薛娘,這馬車都備好了,還帶了點心和酒,這是要去見那位貴客啊?”鴇母帶著油膩的笑臉貼上來,甩動的帕子上全是一股劣質香粉的味道,薛濤不由得蹙起眉頭來,強忍著心頭的噁心回答:“沒什麼,只是有個好友約了遊湖,薛娘這便出發了!”
說著,薛濤丟下手中的玉梳,準備離開。鴇母見她要跑,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硬生生的將她拖回到凳子上,用手指著薛濤的鼻子罵道:“別給我裝清高了!你可是我花大把大把的銀子捧起來的,怎麼?成了名*就忘了本了?告訴你,別以為你紅了就可以不把老孃放在眼裏!老孃能把你捧起來,就照樣能把你拉下去。”
鴇母的話實在難聽,可薛濤還惦記著與高漸離的約定,便不與她爭辯,任由她說著。鴇母見薛濤不做聲,以為自己震懾到了對方,便雙手叉腰,扭了一下身體道:“你老老實實的跟老孃交代,今日到底是約了誰?不要說是什麼朋友,我可是親眼看到風月那小妮子送了桃花箋出去!那東西你輕易不動的,說,你究竟約了誰?”
薛濤見不說是走不了了,便站起來看著鴇母:“既然媽媽想知道,便說了也無妨。薛娘今日約見的是醉生夢死的老闆,不信可以去問風月,看她是不是把信箋送到了哪裏?”
長安城裏的人都知道醉生夢死,可是也只見過清風,老闆沐連城一直都是個謎,無人見過。其實沐連城經常坐在大堂聽來往的人說故事,只是沒有人發現罷了。醉生夢死供應著各大花樓的酒水,鴇母一直想求見沐連城,只可惜身份不夠,便是琉璃也不給她一個正眼。如今薛濤竟能請到沐連城遊湖,她真是巴不得薛濤趕快去。
只是眨眼間,鴇母有笑嘻嘻的拉起薛濤的手,腳步不停的送她到樓下,直到薛濤上車前她還在絮絮叨叨的囑咐著,一定要好好伺候沐連城。
薛濤在心裏厭惡的緊,一上車便命車伕趕快驅馬。此時距離與高漸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下一刻鐘了。
一收到傅銘淵帶來的桃花箋,高漸離便直接去了醉生夢死。一進門便被沐連城發現,他一臉壞笑的挪到高漸離身邊,用扇子擋住嘴巴輕聲道:“讓你去逛一逛花樓,沒想到你還採了顆芳心回來,難不成如今的女子都喜歡捂著眼睛的男人?那我下次去天宮的時候可要蒙上眼睛了。”
高漸離一臉無奈的推開沐連城,解釋道:“我和薛娘是知己,並非你說的那樣!”
被推開的沐連城似乎完全不介意,他再次湊上來:“哎呦呦,害羞了不是?還不承認!我可是告訴你,整個長安城能拿到薛濤送的桃花箋的人屈指可數,你們才見了一次,她便直接送到我這裏了,你都不知道,她差人送來的那日,酒樓裡的人都沸騰起來了。不行,你這次得帶著我!”
話沒說幾句,沐連城卻開始耍無賴了,高漸離彷彿早就習慣了他的無聊舉動,便說道:“好吧,那就滿足你一下,不過,你可要帶上你的簫。若是薛娘聽到你的簫聲,說不定也會和你成為知己的。”
見高漸離同意了,沐連城瞬間收起了壞笑,將身體坐正,瞥了一眼高漸離道:“哼,沒有說不定,一定會的!清風,幫我取我的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