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燈光冷冽，來往的人看到阿莞和代續的樣子也只是驚訝地看那麼一兩秒又恢復到自己的狀態，並沒有多少關心這對小情侶的親密與情緒。

    阿莞拍拍代續的肩膀，安慰的話總是沒有那麼容易說出口，只能輕輕地拍著，像是哄一個半夜被驚醒後哭泣的小孩。

    代續把頭埋在阿莞的頸窩，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莫名地覺得得到了鎮定。

    “我媽沒嚇著你吧。”去找花瓶的時候代續總是沒辦法集中精神。

    他擔心阿莞處理不來，一直在嘀咕‘也不知道阿莞和我媽聊得怎麼樣了’。害得給他翻找花瓶的小護士都以為他魔怔了，一副‘病人家屬都不容易’的表情。

    “沒有，你媽媽很溫柔啊，哪有你講的那麼嚇人。”阿莞捋了捋又長長了些的頭髮，想起代續媽媽有些焦黃的髮梢，突然也情緒低落起來。

    對於代續媽媽之於代續的重要性、代續之於代續媽媽的重要性，到今天阿莞纔算是真正瞭解到那個程度是有多深。她不敢想象，要是代續媽媽有什麼事情，代續會多難過。

    “我看阿姨精神挺好的，她要是想見我你隨時和我說。”阿莞知道這會兒再說也許會好的話根本沒有什麼說服力。

    “謝謝你，阿莞。”這次代續直直的看著阿莞，定定地看著她，想要把心裏所有的感動都告訴她。

    阿莞被他看紅了臉，轉過頭去不理他，“你都說了好的謝謝啦。”

    “我就是想謝謝你嘛。”有你在，真好。

    從醫院出來，另一條街道的菜市場人流增多，在漸漸變黑的傍晚仔細地挑選著攤販上的瓜果蔬菜，思考著今晚的菜式。以前的日子代續的媽媽應該也是這樣吧，在下班之後匆匆趕去菜市場挑選符合家人口味的晚餐素材。

    “嗯，你要是有事也要給我打電話。”阿莞握了握代續的手，在夜色進一步來臨前跟代續告了別。

    這個時候讓他們一家人多多相處纔是更好的吧。而代續這個悶脾氣，也許還是不會告訴阿莞他的煩惱和難過，只能這麼提醒他，重複地提醒他，要是有事一定要跟自己說。

    溜達了一下，阿莞打了車往家走，正把飯菜端上桌的阿莞媽看到回來的阿莞，趕緊再拿了一副碗筷回來，“不是說不回來吃飯嗎？”

    要是阿莞在外面吃飯的話，是不會這麼早就回家的。

    “啊，她們都有事早走了，我就回來了。”阿莞去廚房洗了手走到餐桌邊，安安靜靜地吃起了飯。

    聽著爸媽聊著工作上的事、小區裡的事、親戚朋友家的事，沒有什麼可以講的，就沒有插話。這種情況是阿莞家的常態，有時候阿莞爸阿莞媽會故意問一下阿莞關於某件事的意見，阿莞也只是簡單地講兩句，又開始安安靜靜地夾菜吃。

    “我們單位老楊家的閨女上大學都談戀愛了，阿莞你沒有看到喜歡的男生嗎？”聊到同事家的女兒談戀愛的事，阿莞媽媽像想起什麼一樣轉頭問阿莞。

    阿莞被這突然的好像漫不經心的提問嚇得嗆住了，起身找杯子倒水喝。阿莞爸爸倒是比阿莞著急，急忙搶了話。

    “孩子還小，過幾年再談好一些。再說我們家阿莞一天都只知道和舒杏那幾個孩子玩，哪會談什麼戀愛。”

    對於自家父親這種百分百相信的行為，阿莞覺得實在是太棒了，雖然說可能要讓他失望了。但是就目前這個情況來說，阿莞決定還是先不告訴他們了。

    “嗯，還沒有。”阿莞回到座位，臉不紅心不跳地撒了謊。

    阿莞知道爸媽是不反對她談戀愛了，但是這兩的八卦心理加上小姨那一家子，都問給阿莞頭髮問禿了。

    “對了，哥今年過年才能回來嗎？”悄無聲音地，阿莞用明灝轉移了話題。

    “你哥剛剛還打電話過來說呢，應該能請個假早回來幾天。等你哥回來了，你倆一起去你奶奶家看看吧，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今年過年就不過去吃飯了。你跟我回外婆家看看吧，最近外公外婆身體都不是很好。”阿莞媽媽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然後站起來給阿莞爸爸添飯。

    唉，又要去奶奶家了。

    阿莞跟奶奶關係不好，從小也知道奶奶不喜歡她，喜歡哥哥不知道多多少倍。阿莞也很識趣，很少去奶奶那邊轉悠，去了也是安安靜靜地找個小角落看書，省得運氣不好還要被喝多的大伯一家講幾句。

    “嗯，今年你就跟你媽去外婆家看看吧。但是你也得提前去看看你奶奶。”阿莞爸爸接過阿莞媽遞過來的碗，附和道。

    在奶奶家這樣重男輕女的人家，爸爸算是沒那麼多固化的思想了，也懂得體貼媽媽，偶爾也迷糊的性格讓這個家算是常被歡聲笑語圍繞，所以爸媽總是疑惑阿莞這樣的性格到底是隨誰。

    明灝雖然也總是假正經，但是阿莞真的太不像個孩子了。

    “阿莞要是談戀愛了一定要跟我們說啊。”末了，阿莞媽媽還是沒有忘記這茬。

    “嗯。”等我想告訴你們的時候吧。

    夜晚就這樣在瑣碎的家常中降下來，阿莞去洗碗的間隙阿莞爸媽已經出門去了，一個去找樓下張阿姨散步聊天，一個去找趙叔叔喝酒去了。

    “什麼，你去見代續媽媽了？”

    閒來無事給舒杏打了個電話，說到下午去看代續媽媽的事，舒杏差點從沙發上掉下去。

    “哇，你不害怕的嗎？”

    “還好吧，他媽媽挺溫和的。”

    “不行不行，你趕緊出來，我得當面聽你說。”

    在舒杏的大驚小怪下，阿莞出了門，溜達著去到周姐姐的店，纔看見舒杏和林雪都已經坐在門口等著阿莞了。

    “阿莞，舒杏說你見代續的家長了，這麼快啊。”給顧客上完茶水的周姐姐看到阿莞進門，打趣地看著她。

    就這麼一會兒，阿莞能猜到大概舒杏已經給她們所有熟悉的人講了自己見代續媽媽的事了，這個五毛錢的嘴啊。

    “你趕緊交代吧。”無視阿莞興師問罪的表情，舒杏先下手為強把阿莞拉進了裡座，架起胳膊問起阿莞來。

    “你們也知道代續媽媽身體不太好，現在情況更不好了，所以說想見見我，我就去了。”阿莞摘下圍巾和帽子，手捂著燙燙的奶茶杯，放平了肩膀。

    “那怎麼樣，他媽媽還認可你這個媳婦嗎？”

    “什麼媳婦。”阿莞拍了拍過於誇張的舒杏，“聊天的過程總的來說還是很愉快的吧，應該可以這麼說。”

    “那就是認同了啊。”舒杏放下胳膊，往椅子後面靠了靠，羨慕地看著阿莞這個已經被婆婆認可了的人。

    “情況很不好嗎？”林雪倒是不像舒杏這麼激動，把眼前的蛋糕往阿莞面前推了推，問起代續媽媽的情況。

    “嗯，說是也沒有辦法了，醫生的意思是抓緊時間讓阿姨去做想做的事。”阿莞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那阿姨能看看你應該也是很高興的，要是她喜歡你的話，你可以經常去看看她。”舒杏難得懂起事來，開始會想事情了。“不是說看見喜歡的人或者東西心情會好一些嘛，心情好了身體自然要舒服些。”

    “這話倒是說得挺好的。”林雪也讚許地看了看舒杏。

    “我也挺擔心的，我怕到時候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代續肯定很難過。”頓了很久，阿莞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現在的她也會向舒杏和林雪訴說煩惱了。

    舒杏和林雪也安靜下來，這個問題太沉重了，十八歲或者十九歲的她們是沒有辦法去勸慰阿莞些什麼的，生命的流逝以前也只是很模糊的印象。

    “唉，要是事情已經都這麼定了，那我也只能多陪陪他，對吧。”看著沉默的兩個人，阿莞趕緊收回唉聲嘆氣的模樣。

    “對對對，你這個好媳婦好好陪陪她們。”

    “嗯，我跟代續說了要是他媽媽想見我就告訴我。”阿莞這次沒有糾正舒杏的表達，反正糾正了她下次也還是會這麼說。

    “明天你還和戴青川去爬山嗎？”前兩天阿莞就聽見舒杏說要和戴青川去爬山了，想起看天氣預報的時候說明天有雨就順便地提醒一句，“天氣預報說明天天氣不好。”

    “看情況吧。”舒杏聳了聳肩膀，其實她也不是很願意去爬山。

    在周姐姐準備關門的時候三人各自回了家，各想著各的心事。

    “我的小媳婦到家了嗎？”

    剛剛走到家門口，阿莞收到了代續的訊息，看到小媳婦三個字臉紅了一下。

    這個大嘴巴的舒杏，肯定是跟戴青川也說了。

    “嗯，到家了。總有一天我會跟陳舒杏絕交幾天。”阿莞想起舒杏那個賤兮兮的小表情，真想重重地拍她頭一下。

    “我贊同。”媳婦說的話嘛必須全部贊同啊。

    天知道代續看到阿莞沒有反駁自己叫她小媳婦有多開心。

    “你呢？還在醫院？”

    “沒有，我爸讓我回家了，現在去洗個澡。你也趕緊睡覺吧。”阿莞總是熬夜不睡覺，代續總是擔心她眼睛說不定哪一天就真變熊貓眼了。

    “好，你也早些休息。”合上了手機，阿莞也去洗漱了。

    窗外沒有幾顆星星，月亮倒是亮得很好，那就，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