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莞沒有跟代續說就一個人跑去韓國玩了，美名其曰是去取材。

    阿莞在一個出版社上班，工作很自由，因為自己也是個作家的原因，老闆很容忍自己的任性。

    風和到的前一天打不通阿莞的電話，打到代續那裏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又溜出去了。

    打了好多通越洋電話打到阿莞終於接到的時候，他也不說話，就悶著，阿莞開著擴音只是聽著他的呼吸。

    夜晚的麗水海邊真的像buskerbusker歌裡唱的一樣，恍恍惚惚的照明，像是有好多個美麗的故事。阿莞也想講給代續聽，但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燈光，海面，還是擁擠的人群。

    大概有一個小時，阿莞只是舉著手機，也不說話，偶爾海風颳得大起來，她就把手機舉得更高。最後，代續甕聲甕氣地說了句，“自己小心點。”

    還沒等到阿莞說完“嗯”，電話那頭就沒有了呼吸聲。

    阿莞收起手機之前，踮起腳尖仔仔細細地拍了張路邊燈光的照片給代續發過去，然後才收起來。她並不會等他的回覆，因為知道他不會回的。

    然後踏著拖鞋慢悠悠地往回走，空氣裡有些說不清的香氣隱隱約約地往鼻子裡躥，阿莞又想打個電話了。

    阿莞跟代續在一起很多年，到現在生活在一個城市，也常常不見面，誰不動聲息地去了另一個地方都很正常，他們不會因為這個吵架。

    應該說，他們已經很久沒吵過架了。

    被留下的那個人也會因為被獨自去看美景的人拋下而感到生氣，最多也只是打電話不說話而已，最後還是會說多加小心。

    遠方的那個人並不像是戀人那樣被掛心著，也不會有想要陪你一起看風景的那種浪漫想法。那種分離，更像是夥伴之間誰突然被派遣出差，你好好地去，你就自己好好地回來。

    所以纔會被說他們之間沒有了愛情。

    阿莞回去的時候，家裏很乾淨。代續也很好地接待了風和。放下行李去開啟冰箱，冰箱裏有洗好的新鮮櫻桃，極其可愛地面朝著阿莞。阿莞拿出來吃的時候，坐著地板上給代續打了個電話。

    “我們出去吃飯吧，我去你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店等你。”不說“我回來了”，不說“我想你了”，沒有虛幻的表現，只說最想說的話，說此刻最想做的事。

    電話那頭好像很忙，只聽見他“嗯”的聲音，電話就被掛掉了。

    阿莞站起身準備去收拾收拾自己的時候，看見櫻桃都已經被不知不覺地吃了一大半，趕緊拍了拍手，把櫻桃放回去。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他說不要一次性吃太多的話。

    阿莞喜歡早早地就到代續公司樓下等他，因為喜歡他們公司樓下的咖啡。那家咖啡店的冰美式好像特別好喝，讓阿莞總是忍不住想要多喝兩杯，但也只會乖乖地只點一杯，坐在戶外陽傘下喜歡的位置寫美麗的但是沒有邏輯的話。

    一般咖啡喝到快見底的時候代續就應該從公司門口出來了，但是今天好像有些晚。

    阿莞抬了好幾次頭終於看見了他的身影。他的頭髮好像長長了一些，衣服依舊簡簡單單的，夏天到了，開始曬黑了。倒是應該也同往常一樣雙手空空的手裏，拎了一支紙袋。

    看著代續朝自己走來的時候，阿莞想起了在首爾一家咖啡店喝咖啡的時候看見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男孩子走進來，心撲通撲通地跳了兩下那種心情。如果再年輕幾歲，阿莞一定會覺得那是愛情。誰不愛年輕又光鮮亮麗的容顏。

    看著他朝自己走來，天氣再好，風景再迷人，阿莞都不會撲通撲通地加快心跳。最多隻會有一點點的心動，然後看著他滿意地笑。阿莞最滿意的一點就是代續長得也算好看的皮囊了。

    “手裏的是什麼？”

    “女同事給的禮物哦。”這種時候他總會挑挑眉，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阿莞就很喜歡代續淡漠的臉上出現的這種假裝有點挑釁的表情，很好玩，又瞬間讓他變得不那麼普通。

    不過是人家讓你幫忙修理的物件。

    “今天吃什麼？”他會把袋子很自然地遞給阿莞，然後喝掉杯子裡最後一口咖啡。

    “燉飯。”今天是週五，單數就聽阿莞的。雖然她拋棄他自己一個人去吃了很多好吃的。

    他們走路的時候也不像別的戀人，總是分開走，肩並著肩，手呢，各自有節奏地擺著，不牽也不挽，只有天氣很冷的時候，他會牽她的手。

    他們一路走著總像是隨時就會走丟的樣子，在人群中也只是各自穿梭，那樣冷漠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甩對方一個耳光走掉的人。站在他們身後的人，總是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朝愛情背向而馳，只是在遠離愛情。

    然而，阿莞和代續心裏卻很明白，或許很久以前開始，他們往前走著走著都在遠離愛情，不會再悸動，甚至顯得生疏。但是他們的關係卻也不能用愛情來概括，那是一種更深刻的情感。互相說的“我愛你”都會顯得漫不經心，沒有溫度，但是走快的那個人突然意識到什麼在前面停下來的樣子，已經不能說它只是愛情。

    那是他們最驕傲的事，他們不牽手，卻從來沒有走丟過。這是他們作為長久相處的戀人擁有的默契。

    遠離愛情算什麼，愛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