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莞是個不會許願的人，生日的時候也是在大家的威逼利誘下閉上眼睛，假裝許了一個長長的務實的願望，例如學業有成，例如中個大獎，例如偶遇自己喜歡的明星。但其實阿莞每一次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會想起來，只是如果身邊有人在笑，就自然而然地會想到，要是大家一直保持這個樣子，就很好了。

    而此刻，舒杏在自己旁邊，安安安靜靜地看著遠去的孔明燈，像是將她的少女心事也捎去了遙遠的星球，有些悵然若失，轉瞬間又朝阿莞笑起來。也許，人有信仰，會相信某些東西是一件特別好的事吧，他們會因為自己的某個訴求在自己衷心的祈禱下，某一天就悄然而至。

    “阿莞，以後我們每一年除夕夜，都來放一個孔明燈吧。”舒杏的聲音很朦朧，像極了今晚的漫天燈光，有讓人想要賦詩一首的衝動。

    阿莞覺得古代的詩人真的很厲害，任何一個觸動心扉的場景都能吟出一首字句精悍，又蘊意深淵優美的詩來，哪像阿莞，只想得到“這樣的日子真好啊”這樣膚淺又直白的感慨。

    “好啊。”阿莞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聯絡戴青川了麼？”兩人沿著河畔往回走，看到一對手牽著手的情侶，阿莞笑著問舒杏。

    “沒有啊，很奇怪啊，手不敢按傳送。”

    舒杏往前邁了一步，長髮在風裏搖了搖，有一縷頭髮劃過了阿莞的臉龐，弄得她鼻頭有些發癢。走在前面的舒杏突然轉過頭來，伸出雙手，把阿莞下了一跳。

    “你看，大概就是這樣的，顫抖的雙手。”

    阿莞挪開舒杏的雙手，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然後往前邁了一大步，兩人就又並肩了。

    一路上，她們看見有好幾個人都舉著一隻會發光的氣球，走到出口處，看見有一群人圍著一個小攤，在人群的縫隙中，有一個女生熱情地吆喝著人們看小攤上的物品。

    兩人好奇，也往前湊了湊，然後看見旁邊還有兩個男生，在幫客人選著孔明燈。

    “感覺這幾個人跟我差不多大欸，但人家怎麼這麼有生意頭腦。”舒杏跟阿莞小聲地說。

    “嗯。”阿莞被一個發光的小熊擺件吸引了，沒有太聽清楚舒杏在講什麼，只能先回答著。

    賣東西的女生大概看出阿莞喜歡那個小熊了，畢竟她直勾勾的眼神，誰還看不出來。“這個擺件很受歡迎的，就剩這一個了，你要的話可以給你便宜一些。”

    阿莞不太適應別人突然的熱情，不好意思地別了別耳邊的碎髮。舒杏在旁邊拽了拽她的衣服，阿莞轉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她，買個小熊也不算浪費錢吧。

    “明同學，你們也來看燈了？”

    阿莞看了一眼舒杏，不明白代續跟戴青川怎麼在這裏。“所以我拽你了嘛。”

    舒杏看了一眼戴青川，害羞地往阿莞身後躲。

    “對，這是你們的攤子？”阿莞看著面前兩人的衣服，跟剛剛揹着她們給顧客挑孔明燈的兩人很像。

    “這是你們認識的人？”給阿莞介紹小熊的女生也走過來，看著阿莞一臉笑意，“那就再算你便宜一些好了。”

    “這是我們學校的同學。”戴青川接過女生手裏的氣球，跟她介紹阿莞和舒杏。

    從阿莞比較少有的第六感來說，她感覺眼前的這個女生和戴青川的關係應該挺好的，給人感覺很沉默寡言的人，在這個女生面前，倒是好像挺健談的。

    “你好，我是陳舒杏。”

    “我是明莞爾。”

    舒杏倒是比阿莞先反應過來，跟女生介紹了自己的名字，阿莞也從自己的小世界中跳了出來，跟著做了自我介紹。

    “你們好啊，我是丁穎，阿續的初中同學，青川的小學同學。”

    “哇，這個城市也太小了吧，那現在這個情況就是，你們繞了一圈，代續又跟戴青川是高中同學，神奇的緣分。”

    陳舒杏雖然語氣中大部分是吃驚的情緒，但阿莞聽得出來，舒杏吃驚之下的一些難過，這個女生跟戴青川很親近的樣子啊。

    “你們放燈了嗎？要不要拿一個去放？”代續看著攤子上賣得很好的孔明燈，僅剩了幾個，拿了一個給阿莞她們。

    “我們剛剛放過了，謝謝啊。”阿莞擺了擺手，讓代續把燈放回去，“不過，你們真的好厲害啊，這麼有經濟頭腦。”

    代續跟戴青川搖了搖頭，只有丁穎一臉得意的笑容。站著聊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丁穎的朋友過來，阿莞跟舒杏便說要去吃小湯圓，準備離開。

    代續和戴青川看到又來了一群人，也就跟丁穎說先走了。

    看著兩人走在她們不遠處的地方，舒杏因為不好意思，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阿莞也有些尷尬。

    “你們要不要也去吃小湯圓啊。”算了，自己犧牲一下吧。阿莞轉過頭去問他們。“那家小湯圓很好吃的，不過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出攤。”

    “那一起去看看吧。”代續揚起頭來，表示同意。

    於是四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去吃小湯圓，期間只有阿莞和代續偶爾說兩句話，弄得阿莞反思了一路，是不是不應該喊他們一起去吃小湯圓。

    所幸，小湯圓的攤位有人，不過因為過年的原因，老闆也沒有準備多少，阿莞他們四個人只買到了最後的三碗。爲了彌補自己的失誤，阿莞把那兩碗推給了代續和戴青川，自己和舒杏吃一碗。

    “對了，之前不是說一起弄手抄報嗎，舒杏也沒弄，我們哪天一起出來找個地方畫手抄報可以嗎？”阿莞吃了一口，有些燙，呼了幾口氣纔好一些，便打算等一會兒再吃，就抬起頭來問代續做手抄報的事。

    代續和戴青川吃得很專心，看來小湯圓也很符合他們的胃口。聽到阿莞的話，兩人抬起頭來，互相看了一眼，戴青川一臉“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的表情。

    “你畫完了嗎？”代續問戴青川。

    戴青川搖了搖頭，心想這個作業做沒做都不重要吧，到時候挨老胡一頓說也就過去了，他又不會畫什麼裝飾畫的。

    “那也叫上青川一起吧。”

    阿莞跟代續對視了一眼，算是敲定了這件事。看著旁邊難得安靜的舒杏，阿莞真的想狠狠敲她一個大栗子，怎麼這種時候，平常那副張狂愛做戲的樣子一點也沒有了。

    阿莞好不容易創造的一起吃東西的機會，並沒有推動舒杏和戴青川有什麼大發展，只有她和代續兩個人，作為旁邊知曉一切未說明的秘密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氣氛纔沒有太冷。吃完湯圓，阿莞也沒敢再羅嗦，匆忙結了帳，然後跟他們互相到了別，跟舒杏順了一段回家的路。

    “我是明白你那個手抖可能是真的了。”阿莞嘆了口氣，“你可怎麼辦哦，新的一年你都沒有長進。”

    舒杏挽著阿莞的胳膊，傻乎乎地笑，臉上又恢復了生機。笑嘻嘻地說，“這次已經好很多了，手不抖了，下次應該就能好好說話了。”

    你倒是樂觀。

    隔了幾天，大家都給親戚拜完年回來，由阿莞和代續做主，約了時間出來一起畫手抄報，地點就選在了周姐姐的店，雖然只能喝熱水，但地方寬敞，也安靜。

    “你們班定主題了嗎？”阿莞一邊把紙幣拿出來，一邊問代續。

    “定了，老胡說，爲了我們都能完成，所以簡單一點，就做春節主題的就可以了。”

    代續看著阿莞和舒杏拿出了一堆東西，一疊A3紙、兩個筆筒、兩個筆袋、還有兩套尺子和幾本小畫冊一樣的書，再看了一眼青川手裏的紙和筆，彷彿是兩個世界。正好青川也看向了自己，看著兩個女生攤開了一堆東西，兩個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

    “嗯，那我跟代續講，你跟戴青川講吧。”阿莞果斷地給舒杏分配了任務，然後遞了一張A3紙給戴青川，換下他手上的美術本，“舒杏是我們班文娛委員，這個很在行的，你問她就好了。”

    這次舒杏表現得比上次好太多，沒有發懵，很仔細地跟戴青川說要先幹什麼。

    阿莞收回神來，也跟代續講要幹些什麼，還在紙上畫了一個大致的模板，“你看，一般就一個大主題，你看你想放在那一塊，然後在摘抄寫文章進去就好了，加點小裝飾就好了。”

    給代續講清楚了思路，阿莞就想自己要做個什麼主題的。可能是文科班的原因吧，老楊沒有要求非要做什麼主題。

    正好最近阿莞看了一本有意思的書，打算做個好書分享主題，打好了大概的格子，就開始正式動手畫了。

    場面非常的**，代續偶爾會問阿莞畫什麼做裝飾比較好，阿莞就幫著他在自己的小貼畫書上找不錯的小貼圖，讓代續照著畫。看他實在畫得歪歪扭扭的，笑了一陣就拿過來自己畫上了，然後讓他塗色。

    阿莞也會偶爾抬頭偷偷瞄一眼舒杏和戴青川，看見他們互動得不錯，欣慰地抿了一下嘴，露出不易察覺的小小笑容。

    期間，阿莞去加茶壺裏的水，跟周姐姐道了謝，她拿的是自己的花茶給阿莞她們喝。

    “真好啊，你們這個時候。”周姐姐看了一眼坐在窗邊的那一桌人，給阿莞加了水，然後偷偷問了問兩個男生裡是不是有舒杏喜歡的男生，雖然阿莞沒有說話，也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得意地笑了笑就轉身回去折騰前臺新來的書了。

    大人不愧是大人啊，好厲害，這都能看出來。阿莞對周姐姐的崇敬又多了一些。

    大家差不多完成了手抄報的總體模樣，剩一些要摘抄的地方都是想著回去再抄的，互相看了一眼大致的成品，就收了起來，聊起天來。

    “我看你們很有悟性啊，做得很好啊。”愛講話的舒杏又回來了。

    “我看你還留了一塊寫新年願望的地方，你要寫你自己的嗎？”想起代續手抄報上圓滾滾的“新年願望”幾個字，阿莞也不自覺地問他。

    “實在不知道要放什麼了。”代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抿了一口茶。

    “那你的新年願望是什麼？”舒杏也來了興趣，一臉誠摯地問代續。

    “嗯，具體也沒有，就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就挺好的吧。你呢？”

    “自然是希望新的一年少些作業，不要補課啊。”

    舒杏一是口快，暴露了自己不愛學習的本質。阿莞看她偷偷拿眼角的餘光看戴青川的反應，看到戴青川沒什麼變化的臉，就順勢扯開了話題。

    收回說你新的一年沒有長進這句話，阿莞也抿了一口茶，沒有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