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才知道，舅舅那天若晚來一步，我便再無來日了。

    小次國送去的質子，當真是國君最寵愛的一位皇子。與我不同，他是自願去的，因為覺著好玩，非要鬧著去。

    小次國的國君怕什麼呢，要去便去吧，去玩玩，天虞還有膽子敢欺負他的愛子不成？

    天虞是不敢。

    只是不想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我還有一個姐姐，君長夏。並非是我母妃所出，是父皇在宮外與一個漁家女所生。整個後宮之中，就數我母妃脾性最好，父皇便把長夏交給母妃撫養，希望她以後能如我母妃般溫良。

    長夏長於母妃膝下，性子卻與母妃截然相反。母妃擔心她日後闖下什麼禍來，便又將她託付給宮裏一個頗有資歷的教養嬤嬤管教。

    長夏脾氣不好，卻是所有公主裡最耀目的那個。小次國質子左人異，在見過長夏幾次後。便動了歪心思。

    一個午後，長夏小憩，左人異趁人不備，溜進了長夏所在的寢殿。

    待一聲慘叫，眾人察覺衝進去時，長夏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下，滿身是血。左人異躺在一旁，胸口紮了一把匕首，整個匕身都沒進去了，只剩個把在外面。已經身亡。身下沁了一灘血。

    左人異的身邊是有從小次帶來的隨從的，誓要天虞血債血償。父皇為絕後患，將那些隨從及他們到了天虞後交好的人，都通通賜死了。

    只是，誰又能確保這個訊息就不會走漏出去。

    母妃一知道這件事，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左人異沒了，我便也活不成了，

    當下便讓一個伺候了她多年的小太監帶信給舅舅，將事情與舅舅說明，求舅舅將我帶回。

    長夏犯下大錯，母妃為保她一命，一頭撞死在朝堂上，擔下了殺死左人異的罪名。

    舅舅一得信，立時折返，片刻都未耽擱的將我帶出皇宮。

    小次國國君幾乎是在舅舅將我帶出園子的同時得了信。憤怒異常，說定要將我折磨至死，方能洩憤。

    只差一步。我便喪命小次。

    只是國君大怒，哪又能輕易逃脫。

    衛兵未能攔下我們，還有那些暗處的隱衛。

    逃至天虞與小次國的交界處時，那些隱衛為覆命，無所不用其極。只要將我帶回即可，無所謂是屍身還是殘肢。

    我的眼睛是那時受的傷，不知他們朝我撒了什麼粉末，舅舅大叫別揉，可已經晚了，實在痛癢得厲害，我控制不了的要去揉。

    本就是個累贅，這下又傷了眼睛。

    諸葛侍郎提議，將我就丟在山林中，待這群追兵折返後再來尋我。否則，我們三人都將喪命於此。

    舅舅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那樣緊急的時刻，也根本就容不得他猶豫。

    他道，聿陽，不要怪我，現在你傷了眼睛，我若不活著，又怎為你和你的母妃報仇。

    我渾身是傷，躺下了便動彈不得。

    “舅舅，我不怪你。”

    那時，從他們悲切的眼神裡，我也以為自己是不能活了的。

    旁人很難懂那樣的感覺。

    眼睛看不見周遭的一切，不知日出還是日落什麼時辰。

    在一片黑暗中，也不用做什麼，等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