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戌二十二年，天虞終於派人來看我，來人是我的舅舅和一個姓諸葛的侍郎。

    那是我第一次被小次國國君召見，布衫亦換成了華服。

    宴席之上，舅舅問我怎麼瘦了。我不敢說是因為平日裏飲食清寡，一碗白粥半碗水的，連年節都不例外。本想對他笑笑，讓他安心的，只是心裏這般想，表情就是做不出來。自覺有許多話要與他說，卻張不開口。

    呆坐著如一個木偶，看哪兒的眼神都愣愣的。

    小次國國君聽了舅舅這話，當下摔了筷子，一點情面都不留的問道，是不是在責怪小次國苛待天虞皇子。

    舅舅明明什麼都沒說，只是這樣問了句，他便這麼大的發應。舅舅看我的眼神很是心疼，大抵也從小次國國君的反應裡知道我是什麼處境了。

    只是這樣的處境對於我來說並不算特別艱難，在天虞，有母親在，飲食還算好，卻不如這裏清靜，少遭冷眼。

    我看到舅舅慌忙站起來，跪地請罪，諸葛侍郎也跟著起座，跪伏在地，說絕無這樣的意思，讓國君不要多想。

    舅舅的行為，亦代表了天虞與小次國之間的不對等。

    也讓我知道了，我不會因為舅舅的到來，而得到什麼優待。

    宴席畢，舅舅與諸葛侍郎被安排歇在皇宮西側的宮殿裡。這個國君還不算不講道理，我被准許在舅舅留滯小次國期間可以暫時與他同住。只是那兩個老太監還得跟著我。我知道，是背後怕我亂說話。

    晚間，舅舅拿了母妃的家書給我。我心裏是高興的，只是面上還是沒有表情。

    許久未與人交流了，我甚至不太知道要怎麼說話。

    好在舅舅與母妃一樣，都是溫和又耐心的性子，並未怪我如此。

    那時候，我從未被準確的告知，我需要在小次國待多久。日子一日復一日的，倒也平靜。有時候還會生出些可怕的想法來，希望當下的這種日子，不要被打破纔好。就這麼一日復一日的重複下去吧。

    我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是很有興致，無喜無悲。如若硬要說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大抵就是對那莊雲木，有那麼一絲的好奇。

    好奇她的眼睛裏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情緒，雀躍，興奮，快樂，擔憂，惆悵。縱是面紗遮住臉，情緒也一目瞭然。不似我，死水一般，眼珠子都不會轉似的，有人在旁一喊，不是轉過眼去，而是直愣愣的將整個身體扭過去，僵硬無生氣。

    自知，卻對這種狀態無能為力。

    我以為，我見了莊雲木這麼多次，總會與她相識的。那時心裏有些不明朗的想法，可能連自己都未察覺，希望能在小次國，有個她那樣的朋友。

    然，後來我又見過她很多次，有時候很近，都互相望著了，卻是一句交談都不曾有過。

    直至我離開小次國的皇宮，我與她都只是陌路。

    那時，我對她什麼情誼都沒有。離開之時，雖有些可惜，也覺著，要是以後不能再見了，也就不再見罷。

    又怎會料到，離開之時，纔是我和她淵源開始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