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三十五章 七爺死了

    篤之最後清查了一遍,確定整個村子再無活口,便讓人一把火把那些住舍都給燒了。等火勢已成無可挽回之勢,才帶人撤走。

    “這個村子都沒有孩子嗎?”

    有個小卒問。

    “病太久,生不出來了吧。”

    有人玩笑道。

    火舌蔓延之處,一片焦黑,屋舍崩塌,風一吹過,發出“咧咧“之音。整個村子屍橫遍處,血腥非常。而篤之一行人,談笑離去,彷彿只是順手做了什麼極輕易的事。

    待這幫人走遠後,村子邊緣的一個馬棚裡的食槽動了下。

    食槽慢慢被移開,下面竟是個暗道。

    落塵灰頭土臉的從底下爬出來,四處檢視了番,才朝暗道內伸出手。

    一個小男孩被他拉了上來。接著是個年輕的姑娘•••又一個小男孩•••待人全部上來後,足足有十八人。有六個孩子,其餘的都是年輕的少男少女。

    落塵手裏握著張字條,是莊雲木寫給他的。

    落塵,我把這封信粘在最後一個碗的碗底,看你在分藥之時,是否心繫族人。我本不願你活下來,我可能會因你不能保守秘密而丟掉性命。可不知為何,我又不能眼看著你死去。就當我是爲了靈秀吧。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立刻逃吧。只是,你可能救不了所有的人了。

    字條上的文字如鬼畫符般,又還有些蜿蜒好看。這是隻有端溪一族族長繼任人才會書寫和識讀的文字。縱旁人拾得,也如廢紙。

    落塵望著被燒燬的村落,望著地上那些燒焦的屍體,聞著空氣中詭異的肉香,眼中含淚。

    他悵然跪下,身後的族人見他如此,也紛紛跪下。

    “象州路途遙遠,怕是不能帶著你們一起了。落塵發誓,一定將這一脈的族人,安全帶到象州。”

    這群人,即便不死在這兒,拖著病殘的身體,也到不了象州。在路上還是拖累。一百來號人,他這一路,又將如何掩蓋他們的身份?現下就好辦多了。

    落塵磕完了最後一個頭,也長舒了一口氣。

    “走吧。”

    他拍拍身上的土。

    馬車駛到了清雲閣門口。

    莊雲木叫醒七爺,“七爺,到了。”

    “哦?嗯。”

    七爺醒過來,想起身,腿給坐麻了,有些顫顫巍巍。

    “晚秋,叫十一出來扶著點。”

    “是。”

    晚秋下了馬車,沒進門,就站在門口大喊,“十一?十一?”

    十一聞聲應著出來,看見七爺回來了,高興得不像話,趕忙上前扶著。

    “晚秋姐姐,師母在車裏嗎?清明師父在店裏呢。”

    晚秋還沒應聲,七爺先擺擺手,“沒在。快先扶我進去,給我溫壺酒。”

    馬車內能很清晰的聽到外面的聲音,莊雲木當然聽到了十一在問她在沒在馬車內。但她一聲沒吭。甚至還有些怕晚秋口快。

    七爺那般說,讓她鬆了口氣。

    晚秋回到馬車上。

    君臨佑吩咐馬車快走。

    到了莊府門口,莊雲木要告辭,君臨佑卻非要跟著她進府。

    莊雲木有些生氣,“君公子,這成什麼樣子?”

    君公子?

    君臨佑有些生氣,“纔回來片刻,就又像從前那般生分了是嗎?這是為何?”

    因為宋清明。

    莊雲木想說。

    她不知為何,無端對宋清明生出了愧疚。這種愧疚和以往的任何情緒都不同。她不知是因為什麼。大抵是因為君臨佑吧。總之,她不想再看到君臨佑。至少現在是。

    “你走吧。”

    莊雲木很不耐煩的道了聲。

    君臨佑愣了下。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靈秀看看君臨佑,又抬頭望莊雲木,很是不解。

    “沒事的靈秀,走吧。這就到家了。”

    門子見莊雲木回來了,先往裏面通報。和陳伯一起迎出來的,還有瞿玉娘。

    “這是雲木呀,“瞿玉娘很是親熱的近前,卻拉了晚秋的手,“倒是出落得一副好模樣呢。”

    莊雲木本就煩心,瞿玉娘還給她玩這些,索性氣都往她身上出了,“只知道你腦子不好使,沒想到眼神也拙得很。”

    晚秋被瞿玉娘這麼一抬舉,心裏還有些高興。退回莊雲木身後,小聲道,“二夫人,這位纔是小姐。”

    “哦,這樣啊。我是看你更規矩有理些,討人喜愛。”

    “給我讓開。”

    莊雲木怒聲道。

    瞿玉娘還站著沒動。她就料著,莊雲木小時候那般乖順,如今大了,再兇也只是個紙糊的老虎。

    瞿玉娘望著陳伯,“老陳,你看,這雲木丫頭怎這般沒規矩呢。慎子去得早•••••••”

    “啪”。

    一聲脆響。

    莊雲木這一下十分用力,手都有些疼了。

    打下去她就有些悔了。太過了不是?

    打都打了,她硬著頭皮,“瞿玉娘,你只是個妾,不配叫我的名字。以後若有事和我說,稱呼我小姐。還有,你也不配說我孃的名字,懂點規矩,叫先夫人。”

    瞿玉娘有些緩不過神來,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痛。她不敢相信莊雲木敢對她如此。

    陳伯向莊雲木行禮,有些焦急,“小姐,快隨老奴去看看老爺吧!你雖來了幾封信,但也止不住老爺的擔心啊,這半年來老爺的身體本就不好,前幾天又積了食,連著幾日的神志不清••••••“

    “行了,快帶我去吧!“

    莊雲木的不耐煩依舊沒有消退些。

    靈秀都有些怯了。

    到了莊禮坤的屋子,莊雲木歇都沒歇片刻,立馬給他診了脈。

    “晚秋!“莊雲木吩咐道,“拿筆記下方子,去清雲閣抓服藥來。”

    “啊,”晚秋有些愣,“現在嗎?”

    “越快越好。”

    莊雲木語氣冰冷。

    “是••••••”

    “陳伯。”莊雲木語氣緩了下來,把靈秀拉到身邊,”這是我帶回來的小妹,勞煩您在我的屋裏弄一張床,日後靈秀就跟著我。“

    陳伯先前太急,竟沒注意到莊雲木帶了個小姑娘回來。

    “小姐,她是?”

    “一個朋友的妹妹,把她暫時託付給我了。以後,她就是這府裡的四小姐。”

    陳伯聽了有些訝異。晚秋更是一時難以接受。

    她陪了莊雲木這麼多年••••••幼時便與她相伴•••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半路帶回的丫頭麼。

    她很難過,眼眶都紅了。

    “既然以後就是莊府的小姐了,便把名字也改了吧。”

    莊雲木看著靈秀,心情好了不少,“就叫雲靈吧?”

    她搖搖靈秀,“好不好呀。”

    靈秀笑著點頭。

    晚秋眼中的淚下一秒就要落下,她吸吸鼻子,轉身離開屋子。

    莊雲木並沒有注意到晚秋。她攬著靈秀,把下巴放在她頭上,“對了陳伯••••••我爹近來多病,那宋清明•••他可曾來過?來過幾次?”

    “宋公子啊?”陳伯很認真的回想,“有段時間沒來了吧。”

    莊雲木沒再說話。

    “小姐,我去安排雲靈小姐的住處了。只是不知老爺他會不會不同意?”

    “不會的。”莊雲木用下巴揉著靈秀的頭髮,“靈秀這麼討人喜歡•••不,雲靈。爹會喜歡她的。”

    “老奴馬上辦。”

    清雲閣。

    七爺非要拉著宋清明和他一起喝酒。

    “雲木平安吧?這一行可有什麼兇險?”

    “她已經在府裡了,你擔心,怎不親自去看看她?”

    七爺把滿滿的一杯酒推到宋清明面前。宋清明猶疑了一下,還是端起,與七爺碰杯,一飲而盡。

    “這就對了,又不是不會喝酒。”

    七爺滿意的笑了。

    “我何嘗不想去?我當然願意每時每刻都見著她。只是我娘一再叮囑,我們畢竟還沒有成婚,不要老往莊家跑。聽聞莊伯父生病了,我幾次想去探望,我娘就是不允。說莊家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沒必要貼著去••••••”

    “清明啊,你哪兒都好,只是太愛把‘我娘說’這句話掛在嘴邊了。不管誰說的,你最終就是沒去就對了。”

    宋清明不語。他能怎樣,母命不可違。

    “七爺,若以後雲木還要這般外出,你若知曉,告知我一聲可好?”

    宋清明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我不太希望她這個樣子。她是個女子,怎能這般。”

    “清明,”七爺微醉了,“你瞭解她多少?你讀了一肚子書,應該更會體貼人的。雲木在漠北長大,那麼小的年紀,就一個人在外自力更生了。她和你身邊,和你看見的,那些養在深閨的女子都不同。莊家是富貴人家,又出了名的疼女兒。她有些小姐的脾性,或任性或怎麼着,不都是意料之內的麼。你不能以你慣有的目光看她就是。”

    君臨佑不悅,“她再不同,終要嫁給我做妻子。”

    “倒酒!”七爺醉了,吆喝起來,“這番話說得,倒不像我認識的宋清明瞭。”

    “我還覺著,那個君公子與她還相配些。雲木不管說什麼,他都覺得理所應當,只是看著她••••••”

    “君公子?”宋清明頭腦有些不清醒了。

    七爺讓十一去溫的是他珍藏多年的最烈的酒。

    “君公子是誰?”

    宋清明嘟囔道。

    七爺笑了,“就是那個君公子呀,生得比你精神,你太書生氣了•••”

    七爺一巴掌拍在宋清明肩上,“我覺著雲木丫頭有些喜歡他了,比喜歡你喜歡多了。”

    宋清明把杯子推到地上,直接拿起整個酒壺往嘴裏灌,“不會的,雲木是我的未婚妻子••••••”

    七爺半趴在桌上,去搶宋清明手裏的酒壺,“我也要喝酒•••還回來•••”

    宋清明一攘,七爺就歪倒在地。兩人都咯咯的笑著。

    晚些時分,莊雲木正陪著靈秀在吃晚膳,一桌子各式各樣的糕點。靈秀吃得很開心。

    門子突然跑進來,“雲木小姐,有個小子在門口要見你,哭得稀里嘩啦的,說什麼七爺死了。”

    莊雲木剝果子的手頓停。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