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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宋母的疑慮

    宋家。

    “明兒,你現在應以考取功名為要,兒女私情畢竟只是附屬,萬不可一頭扎進溫柔鄉里,便什麼也不顧了!”

    宋母看着兒子心神恍惚的樣子,可謂憂心忡忡。

    “讀書之事,孩兒一日不敢懈怠。”宋清明十分坦然,“可能附屬的只能是物品,不能以感情論附屬。”

    宋母一聲輕嘆,“明兒,娘雖也不願你把功利當作讀書的目的,可娘希望你以後活得有底氣些,可以不因為權貴所迫而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有能力去抗衡你憎惡的,有本事護住自己喜歡的。你看你爹讀了一輩子書,心高氣傲,可那狗官隨意一個藉口就扣了他,要不是你莊家伯父拿錢打點,恐怕丟的就不是一條腿,而是命了。”

    宋清明見母親眼底有了淚光,忙要岔開話頭,可宋母依舊說了下去,“莊家大業大,綢莊遍佈各地,哪怕到長安去,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咱們宋家呢,空有個架子罷了,來來去去就靠你爹與三叔開的私塾補貼家用。鳳沂郡裡交得起學費的就交,交不起的人家那孩子咱們也得收下,沒想過要靠這掙錢的。你爹與你莊伯父年輕時就交好,你與雲木丫頭訂下親事的時候,莊家也還沒今日這般富貴。如今你要娶人家女兒,也得正視這個差距。”

    宋清明眉頭微鎖,神情也有些頹迷了。

    宋母拍拍他的肩膀,“你莊伯父斷然不是那種勢利的人,我相信雲木丫頭也不是,這人都是從小看大,雲木丫頭與她姐姐絕不是一種人。但是明兒,人家不介意,不代表你可以不介意。你是男人,娘希望你倆成親之時,看眾都說你們郎才女貌,而不是說,莊家小姐下嫁給宋家的白衣小子。”

    宋母在說到“下嫁”二字時,刻意咬重。

    “娘,明兒知道了。”

    “好了,該幹嘛幹嘛去,自己心裏有數,分清主次就好。”

    “是。”

    “這是莊家遞來的帖,拿去吧。今日鳳沂郡盛傳你追在人家馬車後面跑,我還道是哪家傻小子,這年輕就是好,做些臉皮厚的事也誇你真性情。”

    “娘,您真是親孃。”

    宋清明見宋母緩和了語氣,立馬開始各種討好。

    有了長輩的邀約,他再去見莊雲木自然不逾矩,也不會惹人口舌。想來是自己的冒失事傳到莊伯父耳朵裡去了。宋清明搖頭笑笑,好在父母都開明。當下備禮去了。

    晚膳時分,莊父,陳老,雲素雲歡宋清明都已落座,莊雲木卻遲遲不見來。飯菜都熱過一巡,莊禮坤的臉色也不太好了。礙於宋清明,依舊裝得耐心。莊雲素莊雲歡也不好說什麼,但看得出來心裏還是有點不高興的。

    宋清明怕莊雲木被責難,極力的找著話題跟莊父聊天,莊父本就很看得上宋清明,又有陳老在中間兜著,氣氛也沒有十分尷尬。

    “父親。”

    在莊禮坤的耐心崩塌的前一刻,莊雲木來了。身上著的是莊雲素送去的黃衫裙,髮簪與莊雲素頭上戴的像是一套,花樣都差不多。莊雲素自是美豔,但莊雲木這樣的打扮看起來似乎更舒心可人。

    “來了?”莊禮坤看著他七年未見的女兒,在女兒眉眼間恍看到自己年輕時的幾分影子,又更多像她娘。畢竟這麼多年未見了,一下子什麼氣也沒有了,甚至有些激動,手有些微顫的招呼她過來,“坐這兒,來,坐這兒……”

    莊雲木一一施了禮打了招呼才落座,看到宋清明的時候也沒有多驚訝,大大方方的施了禮。倒是宋清明,慌慌忙忙的起身還禮,風度大失。在座的誰看不出來,這宋家公子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陳老樂呵呵的看著莊禮坤,他可許多年沒看到老爺露出笑容了。

    莊雲素也笑容滿面,獨莊雲歡拉長個臉。莊雲素用肘拐了她一下。

    “二姐,漠北荒涼,風沙又大,你的臉蛋怎還養得這麼水靈,我與長姐從未去過那種地方,從小嬌護著,如今看來倒還差你幾分。”

    宋清明傻樂,脫口而出,“這就是所謂的天生麗質吧。”

    莊雲木聽了莊雲歡的話本面無表情,宋清明一開口她卻聽樂了,笑著迴應,“小妹有所不知,無稽臺那地方素有塞上江南之稱,水土怡人,如今到了真正的江南,我反到覺得這邊不如那邊,頗不適應呢。”

    “原是如此嗎?”

    “正是如此。”

    “好了好了。邊說邊吃,大家都動筷!”陳老招呼著。

    “孩兒可能飲酒?”

    莊禮坤端起杯子,很有興致。

    莊雲木還沒來得及說話,宋清明就搶先端起杯子,“伯父,清明陪你喝!”言罷一飲而盡。

    “好好好!”莊父開懷,讓人再給宋清明斟滿酒。

    “清明,再喝一杯,這杯下去可要改口了。”

    “是,小婿敬岳父大人一杯!”

    宋清明深深的看了莊雲木一眼。

    莊雲木低眸,夾了箸菜在碗裡。本想往嘴裏送的,不過在宋清明移開目光後又放下了筷子。

    “二姐像是沒有胃口,飯菜不合口味?”

    “飯菜都很好,可能是我自己還沒適應過來。”莊雲木笑望著雲歡,想與她套套近乎,就主動說起,“小妹猜下,我在漠北吃的都是些……”

    莊雲歡明顯不想聽,很快打斷道,“沒胃口也該早些來纔是,大家可都餓了,二姐又遠道而來,我們不敢不等。”

    莊雲木有些無奈,這小妹對自己,似有些敵意。

    雲歡臉子都甩到桌上了。陳老想說些什麼,可雖是長輩,面對的畢竟是小姐,又有外人在,一時也不好開口教訓。他就奇了怪,平日裏事事愛從中調和的大小姐,這會兒怎什麼也不說。

    莊雲木“啪”放下筷子,“我來遲確是失禮了,不過我想長姐應該能理解。”

    言罷又拿起筷子,笑著給莊雲素夾了一箸菜,“這家是雲木的家,雖七年未回,也改變不了血緣。多謝長姐在雲木剛一歸家之時,就給了雲木這樣貼心的照拂,這身衣裙,雲木很喜歡。只是小妹既然對我來遲這件事這麼不滿,我也只得在桌面上感謝長姐了。”

    莊雲木端起一杯酒,敬莊雲素,“雲木隻身一人在外多年,這期間雖有幸得到很多人的關照,又有哥哥的探望,可一個人在外的苦也沒少吃。姐姐難道以為,妹妹在外是憑藉‘好欺負’三個字立足的麼?”

    “怎麼回事?!”莊禮坤聽了雲木的話,冷冷的盯著莊雲素。

    “我……”

    “我問怎麼回事?!”

    莊禮坤眉毛倒豎,杯子一摜,怒氣衝衝的十分嚇人。

    莊雲素嚇得立馬跪下,有些瑟瑟。美人受驚,我見猶憐。宋清明卻有些厭惡的皺眉。

    莊雲木不說話,只細品著杯中的酒。晚秋見狀立馬開口,“今日小姐正守著我們收拾苑裏,誰想大小姐就過來了,給小姐送來了一套衣裙,還囑咐小姐晚膳時一定要穿,小姐十分感激,快到晚膳時辰就換上了。想早點趕到,步子就大了些,誰想還未出苑,衣裙上的線就崩了開來。還好當時苑裏沒有男人,不然小姐的清白算是毀了。換一件本也是來得及的,可小姐怕拂了大小姐的面子,不想剛一見面就心有芥蒂,說送的衣服不穿。與奴婢一起縫好了穿上才趕過來。不然也不至這麼晚。”

    “晚秋。”

    這時莊雲木才喊住她,“我是真心感激長姐,雲木離家多年,甫一歸來長姐就來看望,不說我們沒有血緣,就是有,也只能做到這份上了,哪還敢怪長姐疏露”

    “爹!不是這樣子的!這衣裙是雲歡送的!”莊雲素確是怕了,“是雲歡說送一套做差了的衣裙過去給二妹穿,二妹在漠北也沒見過什麼是好東西,讓她穿了被人恥笑……女兒看這裙子挺漂亮的,只是樣式老了點,沒想過是有那種手腳……”

    “姐姐你!”

    莊雲歡氣急,一時也蹦不出句整話。

    “清明,見笑了。”莊禮坤額上有青筋冒起,“陳伯,帶清明和雲木去偏院說話吧。”

    “是!”

    到了偏院,陳伯站得遠遠的,但又確保莊雲木與宋清明在自己的眼皮下。

    “雲兒……”

    “你是不是想說,都是姐妹,不該初一見面就在臺面上鬧得不好看。”

    “自然不是,我只怪你太隱忍。”

    宋清明溫柔的目光裡摻雜著些許心疼,“她們從小就喜歡欺辱你,你要早些性子就硬些,她們斷然不敢再放肆。”

    莊雲木低垂眉目,看起來十分乖巧,“剛纔你應該也聽出來了,這衣裙是雲歡要送我的,大抵因為她要早早去繡坊,就託雲素姐拿給我。雲素姐看那衣裙還不錯,自己又沒準備什麼東西,就揀了自己的幾件首飾連那衣裙一塊送來說是她送的。是想給我示好來著,可是……”

    “沒有可是。雲兒,就該讓她們知道,不要以為你會受了氣不吭聲。”

    清明哥哥,有可是呢。莊雲木抬眸笑望宋清明而不語。

    可是我現在不容人欺侮我,有這種念頭都不行。

    “不說這個了,咱們說點別的。”宋清明想摸摸雲木的頭。心裏想著,手就伸了出去,突然想到陳老頭看著呢,只能收回,尷尬的咳嗽下,“再過幾日就是流燈節了,一年一度的盛事,風沂郡會很熱鬧。這種熱鬧與尋常熱鬧不同,我想你不會反感,就想邀你同遊。已問過岳父,他同意了,還讓我一定要多帶你四處轉轉。”

    “現在岳父問完了,得問問我未來的娘子了,流燈節,可願與我同遊?”

    莊雲木紅了臉,頃刻挑眉道,“流燈節是閨門盛事,那天風沂郡的所有女子都會盛裝出遊。看來清明哥哥,很喜歡這種場合吧?”

    “酸,實在是酸。”

    “每年流燈節我都可以去,但你走後我從未去過。我一直在等你來。”

    宋清明突然認真的語氣讓莊雲木臉上紅暈不褪。幸得天色偏暗,不那麼明顯。

    “那流燈節那天,雲兒等你來。不過清明哥哥要在後門等我。”

    “這是為何?”

    “雲兒要男裝出遊。”

    “無這個必要,雲兒你再怎麼裝,也不像個男人啊。”宋清明的目光流過莊雲木的眉眼,十分愛憐。

    “雲木學醫七年,一年前就已出師,閒餘習過易容術,自以為學得還不錯。清明哥哥你等著看。”

    很是得意。

    “好,我等著看。”

    這次手很自然的就伸了出去,摸了摸她的頭。

    陳伯一下子就慌了。可想想他們從小相識,青梅竹馬,哪怕不成姻緣,也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況又訂了親,只待雲木及笄就過禮。這會兒兩人這麼多年不見,就算抱一下也是應該的。

    這麼一想,心裏倒期待起來。希望他們抱下。

    “天色不早了,清明哥哥快些回家去吧。”

    “又趕我走?看來想和你多多待在一起就只有一種辦法······”宋清明手裏不知何時握了枝步搖,莊雲木還沒反應過來,宋清明就把它插到了她的髮絲裡。“那就是把你娶回家。便可日日相對。”

    莊雲木呆呆的看著宋清明,抬手一摸,手感溫潤。像是個月牙兒的形狀。

    “這是正式給你的信物,它來得很巧,是我用你一幅小像換的,正是天意。”

    “啊?我的小像?”

    莊雲木的手還停留在那枝步搖上。溫涼溫涼的,很好摸。

    “這步搖款式無甚特別的,奇的是那塊石頭,你也以為是玉吧?”

    莊雲木點點頭。

    “這石頭名為他山石,世間少有。他山石堅硬無比,不可琢磨,這月牙兒和串結的部分,都是天然形成的。”

    “如此珍貴的東西,如何輕易換來”

    “宋家公子”,一家丁匆匆過來,“宋夫人遣人來催你回去了。”

    “就來。”

    宋清明無奈的笑望雲木,“改日再與你細說吧。”

    莊雲木不再多問,“那清明哥哥慢走。”

    “好,你早點歇息,一路奔波的,定累壞了。”

    依舊是溫柔如水的目光和語氣。

    莊雲木乖巧的點頭。

    “我送公子。”

    陳伯跟在宋清明身後出去。

    “有勞陳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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