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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三 沈晗笙

    沈晗笙,是個悲劇。

    他有父親,有母親,有一個十分優秀的孿生哥哥。倘若父慈子孝,母愛如水,那這麼個一家四口是多麼令人羨豔。

    可惜沒有如果,從沈晗笙這個生命誕生開始,他畢生所求的不過都是浮光幻影,永遠也求不到。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母親不喜歡他,更不喜歡自己的父親。還知道自己有一個哥哥,他母親常常握住他的手,塗滿豆蔻的指甲又長又硬,刺破了他的面板,她像個毒蛇一般吐著猩紅的信子道:“你就是個劣質品!失敗品!我生命的汙點。”

    然後他一定會遭受一頓毒打,打的頭破血流,再狠一點斷了胳膊腿兒。反正會有人給他治,終究是不會讓他死。

    久而久之,沈晗笙發現,只要他一笑。蘇卿卿一定會上來踹他一腳,他就知道著笑容是能觸怒她最好的放法。

    然後,他開始笑。

    無時無刻的笑,吃飯的時候,與旁人交談時,亦或是被蘇卿卿爆打時。他都在笑,笑的春風得意。她的越狠,沈晗笙笑的也就是笑的越發燦爛。

    鮮血順著臉頰流在他嘴裏,鐵鏽的腥甜味在他嘴裏蔓延著。就是這種味道,讓他知道自己是鮮活著的。他是人,有血有肉。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某一天。那一天,沈晗笙清晰的記得。蘇卿卿往他笑的彎彎的嘴角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然後滾燙的熱水澆灑在他的頭頂,燙的他放聲大笑,滿臉通紅。

    蘇卿卿恨極了那笑容,拿起手邊的斷骨鞭,使勁的抽了上去。

    鞭子抽上去,沈晗笙清楚的聽見了皮肉拉扯的聲音,疼痛從被抽打的後背直直的衝上南門,反覆的抽打下沈晗笙居然開始慢慢失去意識。

    他無力的趴在地上,眼睛幾乎就要完全閉上了,嘴唇顫了顫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後來,他依稀記得,迷迷糊糊之中他喊了聲,從前都沒有說過的話:“師尊………子鸞好疼………”

    從那以後,蘇卿卿收起了鞭子,也沒有再捶打他。看著他的眼神也變了起來,可惜那神色而非是“慈母”該有的柔情。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沈晗笙幾乎每天都會做夢——美夢。

    他看到一個男子,身材修長,相貌極佳,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一身淡色衣袍,本應該平平無奇,可他穿上了身,確實恍若謫仙,不食人間煙火。

    那雙鳳眼,總是笑的彎彎的,溫柔的看著他,喚著他的名字。

    “寒生,這招式不對啊~”

    “寒生,慢慢來,不急不急。”

    “寒生,為師想吃飯~”

    那人就像是隻慵懶的貓,平日裏懶懶散散的總是躺在那躺椅上,勾著唇對著他小。若是見他哪裏練的出了事,就伸出手握著扇子指導一二。

    沈晗笙沒見過這麼個溫柔的人,也沒見過有人能笑的如此迷人,一雙丹鳳眼微微彎著,瞳中有著滿天星辰。

    他開始每天都祈禱著早些睡覺,可這美夢有時候有,有時候無。時有時無的,讓他心生煩躁,可那夢境又格外真實,真實的讓他覺得,聞到的花是真的香,吃到的糕點是真的甜,一同那人掌心的溫度,覆蓋在他頭頂,是真的暖。

    在夢裏,沈晗笙既有疼他寵他的師尊,還有一個小師妹。小師妹軟軟糯糯的,他很喜歡。

    儘管夢境真實的讓人沉迷於此,身臨其境,可沈晗笙很清楚的明白,凌梔摸得人不是他,陳盈盈的師兄不是他。葉穎的師侄更不是他,那個眾人又怕又愛的大師兄,也不是他。

    他就是個躲在那人軀殼裏,做著誰都看不見的鬼,體味著別人的喜樂哀怒,感受別人的人生,他最是想要的人生。

    那個人,也叫寒生。

    沈晗笙也曾從倒映的湖水中,鏡子中,看到了那張臉——與自己別無差異的一張臉。

    只不過,那張臉似乎不愛笑。沈晗笙雖然控制不住這具軀體,可他能他能體味到,他所有的感受。

    這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少年總是隱藏著所有的情緒,再怎麼開心,再怎麼傷心,他都不寫在臉上。

    除了一個人。

    除了他的師尊——凌梔。

    “師尊!你又起來這麼晚!”

    “師尊,該吃飯了。”

    “師尊,太晚了,莫要再勞神這些事務。蠟燭這麼暗,傷眼睛……”

    “師尊………”

    沈晗笙就像個戲外的人,看著他們的悲歡離合,體會著自己的心酸。

    同樣的名字,同樣的臉。洛寒生有著疼他寵他的凌梔,有一個堪比家的無妄山。而他,永遠只能待在幽谷,只能待在蘇卿卿身邊。

    雖然,那女人是洛寒生最想見的母親。

    也就是這一點,能讓沈晗笙揣著小小心思,沾沾自喜幾天。

    苦中作樂。

    可沈晗笙,打心底是喜歡著那無妄山,喜歡著師尊凌梔,師妹陳盈盈,還有他的同胞哥哥——洛寒生。

    他渴望成為他,渴望成為洛寒生。

    後來,他漸漸長大了,蘇卿卿也開始發現這人居然並不是一無是處。很多他在夢裏學習的無妄山的招式,醒來後稍稍練習也居然能舞的有模有樣。

    蘇卿卿開始放過他,允許他出去,走出幽谷,為她鞍前馬後。

    沈晗笙也就順水推舟的去了無妄山,到了無妄山的山腳下留戀數日。他徘徊著,心想,自己如果板著如同洛寒生一樣的臉,是否也能上了無妄山?

    可沒等他試探一番,他就遇見了陳盈盈。

    他像是看到獵物的狼一般,衝了過去,嗅著獵物的芳香。他與陳盈盈行了周公之禮,更是偷了她體內一個寶物,帶回幽谷偷偷的讓她與自己有了理論上的一個孩子——陳宸。

    害怕蘇卿卿對陳宸下手,他故意告知這是日後牽制陳盈盈和無妄山的必要工具,才讓陳宸幼年無憂無慮的長大。

    他本不愛陳盈盈,可時間久了是人都會有情,更何況陳盈盈是這輩子最先對他好的人。以沈晗笙的身份……

    可他還是親手屠了陳家,雖然放過了本該一同死去的她和陳桉。可依舊罪孽深重……

    可是,爲了讓洛寒生和凌梔中了他的陷阱,他必須這麼做。親手屠了他的家族,他能做的就是,護住她,讓林氏把她逼得破釜沉舟,讓凌梔在前夜帶她走,保住她……

    至於陳家……

    也必須亡……

    沈晗笙願意跟陳盈盈**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沒當這時他纔有一種,自己就是洛寒生的錯覺。

    抱著總是對洛寒生浮想聯翩的師妹,吻的著洛寒生最是愛護的師妹。他有一種,他就是洛寒生,陳盈盈愛的就是他,他這樣溫柔似水的洛寒生。

    沈晗笙得到了病態的滿足………

    後來,蘇卿卿命令他,將凌梔帶回幽谷。她要他體內封印的,來自遠古的兇獸——蛟龍。

    蘇卿卿的命令,縱使他再不願意,也必須去做。

    所以,他故意告知瞑亦櫬自己在哪,又因為擔心洛寒生的安危,故意放過準備通風報信的妖族。

    讓雀去攔住同行的洛寒生,阻止他進去暝城。而他自己,冷眼旁觀瞑灝的放水,其實到那個時候他心裏都在糾結著。

    那是洛寒生的師尊………

    也是在夢裏,輕輕喚著自己的師尊………

    他下不去手………

    可最後,他還是將冷冷的湛如劍送去了凌梔的體內,手裏沾染了凌梔溫熱的鮮血,燙的他心口一緊。

    他必須這麼做。

    擔心洛寒生一個人應付不了整個暝城的走屍,他特意將好不容易從瞑灝手裏奪來的陰虎符給了他。

    他對上了那雙眸子,充滿了恨意。那少年明明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恨過什麼人。可恨起來居然是這般兇狠嚇人,對上他的眸子,兇狠異常。

    就像是要將他碎屍萬段,扒皮抽筋一般……

    他將夜圭帶回了幽谷,蘇卿卿用秘法解了夜圭的封印。可夜圭只能附身於傀儡之上,所以他不甘心,他想要凌梔那完美無瑕的身體。

    蘇卿卿為人hao澀,蔥玉指挑起凌梔的臉,細細的給他擦乾淨,露出那張讓萬千少女迷倒的,恍若謫仙的臉。

    她動了歪心思,道:“左右不過要死的人,不如讓他再享受一番巫山雲雨之事,也算沒白來一趟。畢竟人人都說著凌仙尊,如何如何冰清玉潔如何如何高貴不可褻玩。”

    這般冰清玉潔的身子,若是染上了情慾的味道,那可真的好玩極了。

    “竺郎,你怎麼看~”蘇卿卿撥弄著自己的指甲,挑著眉問道。

    現如今她十分賞識著沈晗笙,畢竟幾次交給他的事,他都十分完美的完成了。連同這次,她本以為沈晗笙怎麼可能將那高高在上的凌仙尊帶了回來。

    可事實證明,他真的做到了,且,很完美。

    蘇卿卿開始信任他,也停止了自己的喜怒無常。大事面前,人總要學會忍讓。也就自然忍受住了沈晗笙那溫柔到令人作嘔的微笑。

    一旁的沈晗笙微微蹙了蹙眉,垂在身旁的手指,悄聲無息的捏了捏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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