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衣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倒不是她神經不正常，心血來潮藉着看過日落的東風順便看一場日出，只是她真的睡到了自然醒。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給童安做了一頓早膳，童安吃的卻是心不在焉。

    “童安，哪裏不舒服嗎？”尹漱衣下意識把手搭在了童安額上，“不燒啊。”尹漱衣喃喃自語。童安咬著自己的筷子，像是對桌上的一切都毫無興趣，“孃親，昨日太晚了，我忘了告訴你，我在街上遇到授文了。”

    “授文少爺？”尹漱衣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他的訊息，自從上次王玉祥登門，帶授文過來的那次過後，就再不曾見過，“他回學堂了嗎？”

    童安搖搖頭，“沒有，我是在街上遇見了他。”不去學堂了？尹漱衣覺得不可思議，王授文和王夫人的事情又沒有什麼關聯，這麼久了，怎麼授文還沒有重返學堂，難道是家裏要教他做生意，不許他讀書了？

    不過，很顯然，童安也不太瞭解授文的現狀，尹漱衣放平語氣，“童安，授文少爺見到你，可有和你說什麼？”

    童安終於捨得把筷子從嘴裏抽出來，“孃親，授文瘦了一大圈，臉色也好差，他還拽住我跟我說，要我和孃親小心。”

    “小心”這個詞在尹漱衣心中炸開，就好像一塊大石從高處砸向水面，泛起無數波瀾，久久不能平息。尹漱衣並不想把負面情緒傳遞給童安，她指甲狠狠掐著掌心，維繫著面上的平靜，“好的，孃親知道了。”

    “孃親，”童安抬起頭，怔怔看著尹漱衣，“你聽說王家今日的傳聞了嗎？”

    “傳聞？關於什麼的？”尹漱衣最近為東風樓累的要死要活，哪兒還有什麼時間關注明州城大街小巷議論了些什麼。

    “他們說，授文不是王老爺的孩子。”不知為何，尹漱衣覺得童安臉上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從前王老爺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才善待授文，現在王夫人不在了，授文也……”

    尹漱衣明白了童安的意思，王授文在王老爺膝下多年，備受寵愛，王老爺也許一早就知道這個孩子和他沒有血緣關係，可因為王夫人的緣故，多少待王授文還算不錯。今朝，王夫人故去，授文沒有了依仗，王老爺自然也就苛責起來。

    相比之下，童安也不是自己和葉少卿的骨肉，童安是覺得，一旦……

    “童安，你和授文少爺不一樣孃親和你爹爹，會一直好好待你的。”尹漱衣堅定地像在發誓，“童安，你相信孃親。”

    尹漱衣突然想起來，那日自己給王夫人做點心，煩勞王授文帶回去時，授文為什麼會那麼不正常。或許，他和童安一樣，對不是親生的事情，心如明鏡。只是比起童安，他對於王夫人的情感就要複雜的多，她是他的母親，是她的避難所，卻是把所有不幸強加在他身上的罪魁禍首。

    那日，授文眼睛裏閃過一絲很不對勁的神情，那樣一閃而過的情緒，尹漱衣沒能抓住，直到今天，尹漱衣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那個洩露王夫人小產訊息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王授文。

    在日復一日的煎熬中，他終於承受不起那些似有似無的眼神，那些欲言又止的評論，他自己，做了一個了斷，毀了王夫人，也毀了自己，將自己愛恨交織的人，和自己捆綁在一起，同歸於盡。

    或許，他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王玉祥會把所有事情轉嫁到自己身上，如果如自己所想，那葉喜呢，葉喜又是怎麼回事？誰指使了她，教唆她把一切推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