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陳嵐回家後天色已經很晚，陳媽媽出省演出得下個禮拜纔回來，我去樓下打包了外賣，又給家裏打了電話說不回去吃。

    電話裡媽媽扯著大嗓門喊：“怎麼你也不回來吃？我都煮好了！”

    我下意識問：“還有誰不回去吃？”

    “曉風啊，你們不是在一起？”

    陳嵐還在一旁傷心著，我怕她聽到巫曉風的名字又要傷心，跟媽媽胡扯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看著陳嵐吃完晚飯，心情還算平復，我收拾了一下碗筷，叮囑她早點休息才離開。

    踩著巫曉風退休下來的單車，慢悠悠地走在城東往返城南的路。我們這裏不是什麼大城市，沒有燈迷酒綠的夜生活，昏暗的路燈把夜間偶爾的行人的身影拉長又縮短。

    我看著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看著另一個影子從後面向它靠近，用力踩著單車在路上狂飆起來，身後的影子也一直窮追不捨。

    我想尖叫，想吶喊，想讓人救救我，喉嚨卻是失去控制的沒了聲響，我只能拼盡全力去踩單車，聽到身後那人暴躁的一聲：“從前面堵她，別讓她跑了！”

    後面有一輛山地腳踏車飛快超過了我，我剎車不及，狠狠撞了上去，對方沒事自己卻摔了個狗吃屎。

    我趴在地上，痛到不敢動彈，正思考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什麼人，便聽到對方說：“她就是巫曉風的妹妹，給巫曉風打電話！”

    呵......巫曉風你可真能造孽啊！

    電話久久沒人接聽，那幾個人不死心地一直打著，終於最後巫曉風好像是接了，帶頭那個爆炸頭男生對著手機罵了幾句髒話才說：“你妹妹在我們手裏，不想她有事，就乖乖叫我們一聲大哥，給我們跪下道歉，態度誠懇的話，我們大度，還能勉強收了你這狗子！”

    說到後面他們好像覺得很有成就感一樣，幾個人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電話裡巫曉風好像是不信，爆炸頭就讓另外兩個揪著我的頭髮，開啟擴音要我說話。

    我說：“巫曉風，你個王八蛋！”

    電話裡沉默了幾秒，巫曉風居然笑了，他說：“還能罵人，駱長俊，你不夠狠啊。”

    “巫曉風，你敢讓他們動我，我一定做鬼也不放過你！”

    “巫小沙，你吵死了！”電話裡巫曉風比我還兇，像是忍受我很久終於忍不下去了，他對駱長俊也就是那個爆炸頭說：“我可不認巫小沙這樣的妹妹，她和她媽媽破壞了我的家庭，是她們逼走了我媽媽，我做夢都巴不得她早早去死，下手重點，我可謝謝你們了！”

    “巫曉風！巫曉風你......”

    沒等我說完，巫曉風已經掛了電話，駱長俊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高中生，有點混社會卻終究不會幹殺人放火的事，看我威脅不到巫曉風，問：“巫曉風說的是真的？”

    我在巫曉風狠心拋下我的那一刻哭成了淚人，原來在他心裏，我和媽媽一直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駱長俊看我哭成這樣也說不了話，煩躁地揮揮手，帶著他那兩個兄弟散去。

    之前從單車上狠狠摔落導致我左腿大面積擦傷，屁股酸到我老半天爬不起來，第一次遇上這種事讓我又害怕又委屈，可是哭沒有用，我只能強忍著爬起來，推著單車去找附近的電話亭。

    不願意讓爸媽太過擔心，我這個樣子必定是不能回家了，陳嵐又心情不好，這個時候我唯一能想到的居然只剩下顧陽。

    電話很快被接通，我說：“顧陽，我在鳳溪路口，你來接我好嗎？”

    “你怎麼了？你在那裏不要動，我馬上過來。”

    怕駱長俊半路反悔又折回來，我躲在電話亭裡不敢出去，大概過了五分鐘，顧陽的聲音在電話亭外響起，他說：“小沙？”

    我抬頭，少年舉著手電筒給我送來暖色的光，逆著光束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的輪廓泛着淡淡的光暈，聲音溫柔，他在喊著“小沙”。

    那一刻，他多像我一個人的天使。

    他把我從電話亭裡抱出來，我趴在他肩頭悶悶問：“我今晚睡你家可不可以？”

    “先說發生了什麼。”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是想八卦還是在關心我。

    我把剛纔的經歷一五一十給他講完，他沉吟了一下，問：“你怎麼不哭？”

    “丟臉，也解決不了問題。”

    他點點頭，把我放下，我這才發現已經到他家裏了。

    “你剛纔出去沒鎖門？”

    “以為你受重傷要死了。”他一邊找醫療箱，一邊說著，然後過來給我檢視傷口。

    涼涼的藥水接觸到破開的面板，疼得我臉部表情扭曲，顧陽仔細地給我塗上藥膏，淡淡道：“不要恨曉風拋下你，如果他不那樣，以後會有更多麻煩找上你。”

    我點點頭，心裏何嘗不明白，只是聽到那些話，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是會忍不住心寒。

    做完最後的包紮，顧陽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走吧，送你回家。”

    “不是說我今晚在你家借宿嗎？”

    “我沒同意。”

    ......

    出門的時候，看見巫曉風就站在他家外面，我一下子把臉拉得老長，正想說“顧陽我們不要理他”，顧陽就已經把我輕輕推到巫曉風身邊，“你帶回去，比較好交代。”

    的確，怎麼說巫曉風也算是我哥，受傷了由他帶回家才能節省更多不必要的理由和藉口。

    巫曉風拉著我，一路無言，走到我們小區的樓梯口，我說：“巫曉風，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他沉這著臉說：“他們打你了？”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你沒去看嵐嵐的舞蹈，就是跑去跟剛纔那些人打架鬧事對吧？你知不知道嵐嵐有多傷心，那支舞她花了好多好多心血，專門為你編的！”

    巫曉風沉默了一會，問：“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跟陳嵐在一起？”

    “不希望，一點都不希望，你根本配不上我家嵐嵐那麼好的姑娘，可是嵐嵐就是愛慘了你這樣一個人渣，巫曉風啊，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傷害她？”

    巫曉風沒有說話，顧自走上樓梯，我扶著摔疼的屁股，小追上去，邊追邊問：“我說話你有沒有聽到啊！怎麼又不理人……”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又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