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辭掉了美工設計的工作，準備安心回家跟顧陽一起置辦開店的事情。

    承蒙對面公司許末年這麼久的“照拂”，離職那天自然是要給他送個道別禮的。

    我幫他同事點了他家的外賣，來送外賣的是他的養父，男人上來後，許末年的臉色就一直不好，男人顯然也是看到了許末年，但他沒有像在古儷村那樣對他罵罵咧咧甚至動手，他們配合的演著陌生人的戲。

    我其實很壞。

    我抱著我離職要帶走的個人物品箱，走到他們辦公室，因為是下班時間，許末年平時又愛纏著我，對我的到來他們公司其他人並不阻攔。

    我進去裝作要跟他道別的模樣，然後對他的養父故作驚訝道：“叔叔也在呀？怕許末年吃不慣外面的味道來給他送飯嗎？叔叔您對他真好。”

    我看到男人和許末年眼底一閃而過的難堪，又想到許末年蒐集顧陽有家族精神病遺傳的證據向醫院舉發，害顧陽不能再當醫生，強壓住心中的罪惡感，繼續裝作一派天真的看著他們。

    許末年的同事問：“他是？”

    許末年淡淡說：“我爸。”

    他低著頭，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男人拿手套往許末年腦袋上一拍，兇巴巴道：“誰是你爸？上次的事情我還沒原諒你小子呢，不要叫我爸，愛在外面住多久住多久，你一輩子不回來都可以！”

    說完男人就氣沖沖的走了。

    他沒有像在家裏那樣開口閉口的小雜種叫著，他甚至給全了許末年退路，不著痕跡化解了剛剛他們假裝不認識被捅破的尷尬。

    我的報復計劃失敗，淡淡道了聲別便也離開了。

    許末年追了出來，他說：“你在為顧陽的事情報復我。”

    他說得這麼直接，我也不屑藏著掖著，“對，我就是要報復你，最好讓你也失業！”

    “你把我爸叫來，想讓我難堪，不過......我們都沒想到，他會有顧及我顏面的時候。”

    許末年揚起一抹笑意，應該是真的被他的養父感動到。

    他說：“謝謝你啊，讓我知道他還有人性的一面。”

    我的本意就不是要做好事的，誤打誤撞變成這樣，也無話可說。

    “許末年，給自己積點陰德不會死的。現在如你所願，顧陽離職了，他這麼多年的努力已經付諸東流，我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們，不要再管我們的事情了好嗎？他就算真的有家族性遺傳精神病又怎麼樣呢？我願意跟他在一起，這是我的決定，我家人都不反對你又有什麼資格干涉？”

    “你以為，我做這些，只是想讓你離開他嗎？”許末年轉身，扶著欄杆往下望，來來往往的車輛在他眼中川流不息著，他說：“小沙啊，你有從小到大一直痛恨的人和事嗎？”

    不等我回答，許末年顧自道：“是沒有了，你活得這樣讓人羨慕的簡單。可是我有，我恨一個人，恨一個事，從小到大我都活在這份仇恨裡，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忍耐、付出，都是爲了有一天能夠報復......喪心病狂嗎？那誰又站在我的立場為我抱一次不平？”

    他閉上眼睛，張開雙手，迎風而立的樣子，好像隨時會爬上走廊欄杆往樓下跳的樣子。

    “小沙啊，在你們的世界裏，我是剛出現不久的多事人，煩人鬼，可是在我的世界裏，我可是一直都知道顧陽的存在的啊。”他回頭，對我笑，很單純的模樣，看得我心底發冷。

    “你跟顧陽有仇？”我怎麼也無法想象兩個可以說幾乎沒有交集的人，怎麼就會生出這樣強大的敵意。

    許末年為什麼會很早就知道顧陽呢？

    許末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要不要考慮當我女朋友？也許我還能放過顧陽呢？”

    如果是多年的仇恨，怎麼可能因為我就放棄？

    “你又怎麼就知道，你能傷害得了顧陽？”我冷笑，不遠願再多說，只想回去把這個事情告訴顧陽，顧陽那麼聰明，一定有辦法對付。

    進電梯的時候，許末年就站在剛纔的位置，他那叫人噩夢的聲音在最後一刻傳來。

    他說：“我有精神病，我不怕拉著顧陽陪我一起去死。”

    我想到之前在醫院看到許末年去了精神科，想到他費盡心思曝光顧陽的秘密，想到他做的那麼多荒唐的事情，明明是大夏天，卻發了一身冷汗。

    我安慰自己。

    許末年，他在騙我的吧？

    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精神病呢？

    就算有，哪有那麼巧，偏生就讓我遇到這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