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也跟萊卿離開那天，顧陽他們班正在實訓周。

    我隱隱感覺，顧斯也和萊卿這次離開，除了死亡或者其它生命不可預料的重大事件在，就再也不會回來。

    那一天，H市零下八度，宿舍外的玻璃窗都蒙上一層厚厚的霜，是個雞都不願意早起打鳴的早晨。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七點鐘就從溫暖的被窩裏爬了起來，煮熱水刷牙洗臉的時候驚擾了還在被窩裏的宿友，馬柯子腦袋都不露一下地在被窩裏囔囔一句：“巫小沙，這鬼天氣你這麼早起，賣油條去啊？”

    我將自己裡三層外三層的裹得嚴嚴實實，戴上帽子和口罩，對馬柯子說：“不止賣油條，還有豆漿呢！”

    被窩裏傳來馬柯子迷迷糊糊地嘟囔，“凍死你算了。”

    我打了個哈切，強打起精神，鼓起勇氣出門。

    由於天氣太冷的緣故，七點鐘的天還沒有完全亮起，空氣中的霧氣沒有散開，一片灰濛濛，白茫茫的，花圃裡的植被都覆著一層薄薄的霜。

    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對我已經非常熟悉，她搬了把沙發椅子放在那裏，抱著暖融融的毛毯，把自己穿成一個球，縮排沙發裡，看見我那麼早在宿舍外面站著，趕緊把我叫了進去。

    “這麼早來這做甚？要不是學校宿管部規定六點鐘就得開宿舍門，我都不願意起來。”宿管阿姨說著，把自己的脖子往大圍巾裡縮了縮。

    我呼著熱氣，哆嗦著回答：“有正事。”

    “約會啊？”

    我笑笑，沒有回答。

    宿管阿姨嘆息句：“你們年輕人，真是要約會不要命。”

    嗯，這天氣是冷得夠要命的……但沒這麼誇張好吧……

    給顧陽打了電話，接通後聽到電話那頭馬航不滿的嘟囔，“啊啊啊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喂。”

    顧陽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聽著跟平時一樣，並沒有一絲被吵醒的床氣。

    “我在你宿舍樓下，你收拾好就下來吧，陪我去個地方。”

    對我這麼早的到來，顧陽顯然有些詫異。

    “怎麼這麼早？十分鐘，等一下。”

    說完，電話裡一陣忙音。

    莫約十分鐘左右，顧陽一身黑大衣搭黑褲，搭黑靴，戴著黑色針織帽，加了黑色口罩，從樓上下來。

    這身賊一樣的裝扮，穿在他身上竟有種說不錯的炫酷。

    顧陽走過來，用下巴努了努，意識我跟上。

    他的雙手緊緊插在自己的羽絨服裡，一點沒有想要來牽我的意思。

    我的手在自己的口袋裏動了動，也實在捨不得從溫暖的口袋裏拿出來，於是放棄牽手這個環節，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頭。

    顧陽帶著我去吃了早餐，天氣原因，校道上並沒有什麼行人，我們並肩走在這快要結成霜的空氣裡，冷得直打囉嗦。

    “要去哪？”

    “凌子明天生日，上次出去玩，在機場裡面一家便利店，她看中了一個娃娃，我想買給她。”我隨口說來就是一個胡話。

    顧陽點點頭，“你對凌子挺上心。”

    “那是。”

    突然想到去年中秋顧陽生日那會我送給他的項鍊，心下又是一陣後悔。

    巫小沙啊巫小沙，你說你傷心歸傷心，你扔什麼項鍊啊！

    就算當初顧陽真的不要你了，好歹也留做個紀念嘛！

    穿過小綠道，路過青春廣場的時候，學校軍政教導隊的人已經在那裏不知道站了多久軍姿，我往顧陽身邊靠了靠，“他們好辛苦啊。”

    顧陽也朝那邊望去，他說：“但是他們甘。”

    我對這個隊伍肅然起敬，看著廣場上的他們，綠色的軍裝穿戴整齊，站成X大一道特殊的風景，一道不論颳風下雨，不論烈熱嚴寒，每天五點鐘，在大多數人都好在睡覺時，他們就已經在操場或者校園的其它地方集合訓練的風景。

    從軍訓結束後，留下來參加技能教導隊的每天都在繼續著比軍訓還苦的日子，堅持不下來的人離開，留到現在的人都是讓人欽佩的。

    他們也苦，他們也累，淚與汗也許都能成正比，但這是他們的信念，他們的愛，他們甘。

    我很想抱住顧陽，告訴他我也甘。

    愛他我甘。

    無論未來他會變成什麼樣，無論多年後若不幸真的發生，他會認不得我，我也愛他，甘之如飴。

    正想伸出手去抱抱顧陽，一陣風吹來，冷得我還是選擇抱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