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遺書
乾州城不大不小。
七月的某一天,早上十點鐘的時候,南宮鳶在校保衛室裏翻到了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籲……總算是沒辜負院長媽媽的期望。”南宮鳶長舒一口氣,心裏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今天又是個幾多歡喜幾多愁的日子啊……”身後的樹蔭下傳來蒼老的聲音,空洞的聲音似乎能夠傳得很遠。
周圍都沒有人,誰在說話?南宮鳶背後立起涼意,向前幾步走到陽光下才敢偷偷的斜視樹蔭底下。
只見樹蔭下盤腿坐著一個眯眼老頭,又綠又長的眉毛加上又紅又多的鬍子,身高不過三尺,手裏還拿著菸斗。
又是那種東西……
從小時候起,南宮鳶就不時的會看見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並且似乎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看見。
就好比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她忽然看見老師的講桌上坐著一個陌生的東西,那東西全身上下都是藍色的,後面還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正一隻手撐著大大的腦袋津津有味的聽老師上課;再比如她親眼看見有兩個保安在追一個小偷,小偷在轉角處脫下類似於人皮的東西后,保安怎麼都找不著,她呆呆的看著剛纔那個小偷站在原地變成一隻人臉蜘蛛,手裏拿著一張光滑的皮子在偷笑……
南宮鳶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些會隱身的東西只有她纔看得見,披上人皮後的東西也只有她才分得清楚。
在上課的時候指著講桌突然尖叫,老師會陰沉著臉把她趕出去;指著正爬牆的人臉蜘蛛說小偷在那兒,保安會責備她小孩子不能說謊……
南宮鳶能看見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太多,她來不及一個個跟它們取名字,所以就把它們統稱為“妖怪”。
面對這些不屬於常人世界的妖怪,南宮鳶是恐慌的、害怕的。更讓她恐懼的是她左手臂上那枚偶爾會在夜晚發著紫藍光的鳶尾印記,印記讓她覺得自己也不是正常人,很可能就是妖怪。不然她怎麼能看見妖怪?不然她的父母怎麼會早早就死了,而她被親戚送進福利院?
總而言之,南宮鳶也不知道自己是因為看得見妖怪纔會被人當成瘋子神經病孤立呢?還是因為生而孤獨纔會看見妖怪……
午飯時間,南宮鳶剛從學校回到淺愛福利院門口,就看見院長媽媽夏淺站在門口翹首盼望。淺愛福利院是夏淺女士在二十三歲的時候籌備建造的,她現在已經五十一歲了,南宮鳶是她一手帶大,算是目前在這個世界上對南宮鳶最溫柔的一個人。
“小鳶,怎麼樣?你收到錄取通知書沒有?”
夏淺女士雙目停留在她的手上,激動的一把搶過信封:“昨天晚上我才做了一個好夢,今天你就收到錄取通知書,果然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南宮鳶看著夏淺女士興奮的樣子,也打心眼裏高興:“多謝院長媽媽的照顧和栽培。”
夏淺女士欣慰的看著信封:“真是不錯,青城大學就在我們市的郊區,離你原本的家青巖古鎮也很近。在那裏讀書的時候順便還可以偶爾回家認認親。”
南宮鳶自從五歲被送進福利院後,她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院長媽媽,趕緊拆開看看我錄取的是什麼專業。”
“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你最喜歡的美術學。”
信封被拆開後,夏淺女士迫不及待的拿出通知書攤開看。就在那麼一瞬間,從錄取通知書的夾層裡飄落出來一張紙,被風吹了好幾米遠。
“小鳶,快去撿起來看看那是什麼?可別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
“好!”南宮鳶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去,剛要夠著又被風吹走,折騰了好幾下,才總算把紙撿起來。
還沒來得及細看,另一邊的夏淺女士就高聲說道:“小鳶,你快來看看,錄取專業果然是你最喜歡的美術學。”
南宮鳶小跑回去,趕緊看了幾眼,果真是!
“真是奇怪,這好好的錄取通知書裡夾一張白紙幹嘛?看起來還像是許多年前的舊紙,泛黃成這樣。”夏淺女士拿過南宮鳶撿回來的紙,有些疑惑。
“白紙?”南宮鳶微皺著眉頭,她明明看見上面寫得有黑字的,怎麼院長媽媽會看不見?
“不用管它,一定是裝錄取通知書的人不小心放進去的。”夏淺女士把白紙塞回南宮鳶手裏,“走吧,該吃飯了。”
“院長媽媽你先去,我把錄取通知書放好馬上就來。”說完,南宮鳶緊攥著白紙就朝宿舍跑去。
剛進宿舍,她就迫不及待的把白紙攤開來看,上面寫道:
遺書
吾死後,青巖鎮橫街99號萬物典當行歸於吾孫南宮鳶。
立於1966年農曆6月初6
南宮易行
落款還有一枚鳶尾印記。
簡單明瞭的幾行字已經足夠讓南宮鳶感到無比震驚,更別說那枚與她手臂上一模一樣的鳶尾印記。要知道,66年的時候她的父親都還是個小孩,她根本就還沒出生。更何況據她所知,她的爺爺是六月初五過世的,立遺書的日期怎麼會是六月初六呢?萬物典當行又是什麼鬼?要是爺爺真留有遺產,早就被那些親戚們佔去了,可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聽人提過半個字……
一封隨著錄取通知書突如其來的遺書讓南宮鳶失去了吃飯的心情,她的腦海裏全是疑問。
如果這個遺書真是她爺爺留下來的,而別人又看不見,那很有可能她的爺爺還活著。又或者是有人要騙她,可是她現在孑然一身,又有什麼好騙的???
“喂,神經病,該吃飯了不知道嗎?非要讓我跑過來叫你!”站在門邊的是南宮鳶的室友夏姍姍,淺愛福利院裏,除了南宮鳶,其他的孩子都跟夏淺女士一個姓。夏姍姍每次一看見這個總是莫名其妙就驚叫的南宮鳶就感到頭疼和厭惡。
“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去。”南宮鳶隨手把“遺書”放在枕頭底下,滿臉抱歉的同夏姍姍朝食堂走去。
……
今天半夜南宮鳶手臂上的鳶尾印記又發光了,似乎比以前都要更明亮。
“難道爺爺還活著?否則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存在?”南宮鳶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最終下定決心明天一早就去青巖古鎮找遺書上的地址看看。
也許,她真的還有一個尚在人世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