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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者

    樓內眾人循聲向老者望去,精瘦的身材,一身短袍雖說破舊卻剛好合身,刀削斧刻般的臉上是歲月打磨的痕跡。老者依舊低頭品茶,慢條斯理。花白的鬚眉微微顫動接著說道:“江湖後繼無人,這種殺人越貨的事情就沒人管得了?沒落了,沒落了。”

    老者挨門坐著,桌上僅他一人,似在說與眾人聽又似在自言自語。鄰桌坐著四個天馬行空般長相的中年漢子,其中一個紅臉虯髯漢子說道:“老先生何出此言?那兩個賊人是沒叫我們兄弟撞上,否則,非要了他們的狗命不可。”

    又一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問道:“這幾位好漢可知道那二位賊人的厲害?”

    虯髯紅臉漢子不假思索道:“且不論他有什麼能耐,我曾某人的板斧可不長眼睛。”說罷拿起地上的板斧在手中顛了巔又自擂道:“我曾英傑和我這三個弟兄就是這太原府本地有了名的大俠,看到江湖上不平的事情偏要管上一管,小兄弟且把這兩個賊人的面貌說來,讓我一板斧給他劈成兩瓣。”說完得意地向自己那三個兄弟望了一眼,好像已經將人劈了似的。

    若說這四位,那在太原府名氣倒著實不小。但若論起本事手段卻不見得有何高明之處。他們常說要將某某某碎屍萬段,但也只是說說罷了。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姓甚名誰,只記得有個師傅給他們起了這些個名字就駕鶴西去了,四人家徒四壁沒什麼本事但是常常以大俠自居,頗得其樂。

    聽到老大曾英傑慷慨激昂的言論之後,長臉鷹鉤鼻子老二曾俊傑附和道:“對對,就像劈開西瓜那樣。”

    老三曾瀟傑道:“咱們弟兄雖然武藝高強、與人交手未嘗有敗,不過小弟還是覺得江湖上應該以理服人。”說罷翻了翻那本睡覺吃飯都不離手的《道德經》,要在其中找出合適的句子加以論證。

    老四曾灑傑唯恐落後了三位哥哥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大張著嘴遲疑了半天終於說道:“嗯…嗯…嗯…就是將他們劈成兩瓣。嗯…嗯…對,劈成他個兩瓣,噢不,要劈成一萬瓣。”說著他費力地彎下腰,往那雙大錘上摸了摸,以確保大錘還在身邊,他身形短小肥胖,一切都顯得那麼笨拙不自然。

    書生笑道:“哈哈哈,四位大俠必然是了得的,只是這二位魔頭浪跡江湖、行蹤難覓,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無人能描繪他們的準確面貌,只是聽說他們是夫妻二人,男子使劍,女子撫琴,劍隨琴舞,琴隨劍響,琴劍合一,如夢如幻,又專在雨天殺人,不知為何?”

    曾英傑嘴角一撇說道:“哪有這麼玄乎?老子還是要把他碎屍萬段。”

    坐在門口的老者這時向他們瞟了一眼,眼神中隱著一絲輕蔑。老者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向茶杯吹了口氣,慢吞吞地吸了一口茶水又略帶譏諷地說道:“老朽聽說那兩個魔頭專殺武林高手,對無名鼠輩只是置若罔聞,四位豪俠能活至今日定然身手不凡。”說罷只管悠悠品茶。

    曾灑傑頗以為老者實在誇讚他們兄弟喜道:“正是!正是!這老頭說得不錯。”茶樓內傳來一陣鬨笑,他正要繼續吹噓自己本事如何了得卻看見老大曾英傑向他瞪了一眼,他雖不知道老大為什麼瞪他,但他一向聽話慣了,只得作罷。

    曾英傑覺得老者太也小看他們兄弟幾個,心中火起,一拍桌子吼道:“老賊!老子今天先叫你開開眼。”說著便要操起板斧劈那老者,而那老者竟然是巋然不動,依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不時地將嘴裏的茶葉再重新吐回到杯子裡,免得茶葉越來越少,茶水越衝越淡,從而不能讓這壺最便宜的毛尖茶物盡其用。

    曾英傑本就生得臉紅,此時他的臉漲得比先前又紅了數倍,如果先前他的臉是由於北方人高原反應呈現出來的暗紅色,那麼現在就如同一個熟透了的大柿子,只是多了兩隻因憤怒而睜的圓溜溜的眼睛。他那碩大的板斧和這猙獰的柿子臉在老者看來似乎沒有任何威脅。茶樓大廳也無人上前勸阻,因為雨天無事,邊喝茶邊看一出好戲,不失為一件美事。坐在牆角視窗的俊朗少年見旁人沒動自己也就沒動,他初到江湖打算先看看再說。

    曾英傑見無人上前勸阻有些下不來臺,又看見這老者雖是衣衫襤褸但卻氣宇不凡,精神矍鑠,瘦削的身形裡似乎又透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強大內力。曾家弟兄天生膽小,也不敢上前,又不便退回,竟僵在那裏不知所措。他的臉仍舊漲得通紅,如果先前是因為憤怒,那此時想必是尷尬極了。

    曾英傑正無理會處,此時天空突然劃過了一道閃電,照亮了哭泣的天空,將茶樓眾人的臉映得慘白。本已關好的木門被一股勁風推動,重重的拍在了兩側的牆壁上,無數碩大的雨滴攜在勁風之中,涌進門來,落在了老者身上、桌子上、茶杯裡。茶樓門口很快就潮溼一片,小二忙跑過去想把門掩上,卻見門口正站著一位同戴蓑笠同穿蓑衣的青年男子,只是見他在雨中靜靜地站著,頭低著,懷中抱著長劍,一聲不響、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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