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九刀
二姑奶奶就站在門口,她的臉很冷,她也沒有說話。
窗戶紙上的人影的確是她,她太矮所以只能看到她的頭。
她的頭上並沒有角,而是扎著兩個朝天的辮子。
她很胖,她的肉全從衣服裡擠了出來,她的身上全是肉褶子,臉上也是,額頭上也是。
格根塔娜問道:“您幾時來的?”
二姑奶奶冷冷道:“剛剛。”
她看著格根塔娜紅腫的臉,問道:“你哭什麼?”
格根塔娜輕咬嘴唇道:“我沒有哭。”
二姑奶奶冷哼一聲道:“人呢?”
格根塔娜道:“睡了。”
二姑奶奶圓圓的眼睛盯著格根塔娜道:“睡了?你怎麼不睡?”
格根塔娜道:“我不瞌睡。”
二姑奶奶道:“她也睡夠了,叫她出來。”
格根塔娜道:“明天不可以說麼?”
二姑奶奶冷冷道:“她今晚必須更我走,這是教主的意思。”
她肥胖的身子正試圖往門裏擠。
格根塔娜想要阻攔,卻無法抗住她那肥大的身軀。
她的力氣大得像一頭牛。
二姑奶奶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已經將屋子裏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
她發現蕭笑天並不在這裏,她立刻變得憤怒了起來。
她朝著格根塔娜怒吼道:“你敢違抗教主的命令麼?”
格根塔娜垂首道:“可是…”
二姑奶奶呵斥道:“沒有可是!她去了哪裏?”
格根塔娜不說話。
二姑奶奶道:“你不要有恃無恐,以為沒有人敢動你,你若壞了教主的大事,誰也保不了你!”
格根塔娜還是不說話。
二姑奶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她眯著眼睛道:“你不說?你不說也沒有關係。”
接著她朝著門口喊道:“來人!”
瞬間功夫,門口已站了九個蒙古刀客。
一人站在前排,八個人站在後排,他們都赤著胳膊,左臂上都有一朵藍色的風信子。
九把彎刀一模一樣,一樣鋒利,一樣無情。
刀柄上都鑲著一顆黑色的寶石。
站在前排的人躬身道:“二姑奶奶有何吩咐?”
二姑奶奶道:“去追蕭笑天,今夜一定要將她追回來!”
九人齊聲道:“是。”
說完便扭頭往外走。
二姑奶奶突然將他們叫住:“等等。”
九人齊刷刷地站住。
二姑奶奶道:“想必你們都知道蕭笑天與教主的關係,若是傷著她一根毫毛,你們知道後果!”
為首的蒙古刀客垂首道:“屬下明白!”
二姑奶奶看著為首的刀客,道:“伊勒德,你是‘九刀’之首,分寸你來把握。”
伊勒德點頭道:“明白!”
“九刀”
塞北九刀。
他們像是草原上的狼群,從來沒有人能在他們的圍捕下逃脫。
從來沒有!今後也不會有!
漆黑的針已滑到了格根塔娜的指尖。
沒有人注意到她手中的針,而且她距離二姑奶奶如此的近。
手腕一抖,針已發出。
好快的出手!
絕沒有人能躲得開。
二姑奶奶也沒有躲開。
那針就在她的眉心,可是那針卻無法穿透她的眉心。
釘骨針竟被二姑奶奶額頭上的肉褶硬生生地夾住了!
二姑奶奶慢慢地將針從肉褶中取了下來,她看著那漆黑的針,滿臉的不信:“你…你竟會對我下手?”
格根塔娜也沒想到自己會失手,她低估了二姑奶奶身上那些肉褶的作用。
她也是滿臉的不信,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畢竟她的右臂上也紋著一朵藍色的風信子。
她記得,那就是這位二姑奶奶幫她紋上的。
過了半響,她才緩緩道:“我…我實在沒辦法。”
二姑奶奶冷哼道:“我是不敢把你怎麼樣,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會告訴教主。”
她接著說道:“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若是那麼容易被殺,我恐怕已活不到今日!”
格根塔娜現在已經相信了那些肉褶的威力,她只有為蕭笑天祈禱,只能等待。
雄渾的馬蹄聲,蒼勁的嘶鳴。
九匹蒙古馬已將秋風中那憔悴的身影圍了起來。
風,吹起她的長髮;沙,吹進了她的眼睛。
蕭笑天已停下了腳步。
不必問,她也知道是光明教會的人來了。
伊勒德緊勒韁繩,健馬悲嘶。
他看著蕭笑天背上的琴喊道:“停,她就是蕭笑天。”
蕭笑天的劍已拔出。
她沒有去看任何人一眼。
伊勒德道:“我等奉二姑奶奶之命,特來請你回去。”
蕭笑天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伊勒德的話,她的手緊緊握住劍。
伊勒德道:“你應該明白,你若是走了格根塔娜也會有危險!”
他接著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若是跟我們回去,絕對沒有人敢動你一根汗毛。”
蕭笑天的手握得更緊。
是啊,伊勒德說得沒錯。
蕭笑天又何嘗不知道,格根塔娜是頂著多麼大的壓力讓她走的。
她若是真的走了,格根塔娜怎麼辦?
她若是回去,耶律含煙又該怎麼辦?
為什麼所有的包袱都要落在一個善良的人身上。
她曾經試圖用自己溫暖的心去溫暖所有的人。
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她都無法溫暖耶律含煙那顆冰山一般的心。
她相信“愛”,卻沒有人願意相信她。
晶瑩的淚從她如水般的眸子裡流出,她第一次為自己哭,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珍珠映著月光,月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她的善良從未改變,也永遠不會改變。
或許她只有死,別人才能更好地活著。
她已決定了死。
刀斷刃。
人斷腸。
斷腸聲裡憶平生。
她終於拿起了劍。
劍在顫抖,因為她的心在顫抖。
她已將劍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人驚呼,馬悲鳴。
塞北九刀的臉已經變得慘白。
他們也在顫抖,他們從未顫抖過,可此刻他們比蕭笑天顫抖得還要厲害。
伊勒德絕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他幾乎從馬上摔下來。
他還沒來得及驚呼。
無數顆鮮紅的珍珠已沿著劍鋒滴落。
血裹著淚。
淚含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