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明晃晃的彎刀。

    好快的刀。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著這兩把刀，可是無論是誰都根本看不見刀。

    看見的只是刀的輪廓，無數個影影綽綽的輪廓。

    刀呢？

    刀就在三姑奶奶的手中，已不知向吳弘文和江鳳道削去了多少刀。

    吳弘文和江鳳道也算得上是一頂一的好手。

    即便是如此，在他們共同面對三姑奶奶時竟絲毫佔不得上風。

    焦灼。

    生死只在毫釐之間，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緊繃到了極點。

    無論是誰敢在這個時候鬆一口氣，立時就會送了性命。

    西域神指的頭依舊是低著的，他的身子已經在顫抖。

    似乎這小院裏所有的一切都已與他無關，包括歐陽雨庭幾近瘋狂的咆哮。

    可是，此時的西域神指已成為勝負的關鍵，他就是天平上的籌碼。

    任何一方都已經不住他一擊的重量。

    歐陽雨庭急的幾乎跳了起來，他對著西域神指怒吼道：“你愣著幹什麼？快去！快去殺了三姑奶奶！”

    西域神指的身子逗得更厲害。

    歐陽雨庭接著咆哮道：“你不是說要為我效力嗎？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

    他不住地咆哮，歇斯底里地說服西域神指：“你如何證明自己？如何讓格根塔娜後悔？”

    西域神指的牙齦不住地流血，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的眼睛似乎也在流血。

    他已不是曾經那個狂傲不可一世的西域僧人，他已沒有原則，沒有底線。

    他終於抬起頭來，用血紅的眼睛瞪著三姑奶奶的背。

    三姑奶奶已感到了危機，可是她根本顧不得說話。

    她一旦說話就會給吳弘文或者江鳳道喘息之機，像他們那樣的高手在如此高階別的比拼中是絕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

    歐陽雨庭咆哮著催促道：“快去殺了她！沒有人會知道，光明教主也不會知道。”

    “快去殺了他！”

    歐陽雨庭的嗓子已經嘶啞。

    他終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西域神指突然仰天長嘯一聲，接著他已翻身而且，巨指直點三姑奶奶的後心。

    所有人終於又看到了三姑奶奶手中的那兩把刀。

    兩把明晃晃的彎刀，不再有輪廓。

    而刀還在三姑奶奶的手中，只是那刀已經停下不再揮舞。

    三姑奶奶的背上已多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她的手已垂下，刀插在地上。

    她的手不住地抖，她緩緩地回頭瞪著西域神指。

    她想說話，可是她已說不出話來。

    終於她的頭也慢慢垂了下去，頭上的三根朝天辮，此刻已經朝了地。

    她這一生只有她殺人，她從未想過有人可以殺得了她，有人敢殺她。

    三姑奶奶死了，歐陽雨庭卻突然害怕了起來，他已經躲到了牆角。

    當瘋狂過後，人難免會迴歸理智。

    他突然想起了光明教主，而三姑奶奶是光明教主最親近的人。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會不會死得比三姑奶奶還慘。

    他眼神突然變得落寞，他遠遠地注視著三姑奶奶的屍體，喃喃道：“不可以，絕不可以讓光明教主知道…絕不可以…”

    所有人都呆立當場，他們不敢相信三姑奶奶竟死在了自己人手裏。

    丐幫的人不相信，蒙古人更不相信。

    西域神指似乎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突然痴痴地笑了，他看著地上三姑奶奶的屍體在笑。

    他在笑什麼？他在笑自己已不可回頭了嗎？

    他絕不是在害怕，他連靈魂都已失去，他還會害怕失去這副皮囊嗎？

    失去靈魂的人是不會在乎身上這副皮囊的，失去靈魂的人已不怕死。

    歐陽雨庭怕死，因為他從未失去靈魂。

    沒有擁有過的東西是無法失去的。

    他不曾擁有靈魂，所以他也根本不會失去。

    西域神指漸漸伸出了舌頭，他將那隻巨大的，血淋淋的手指放在舌頭上舔了起來。

    他的舌頭上也已沾滿了血。

    已分不清那究竟是三姑奶奶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

    他已不在乎，他只是在笑，只是在舔舐著指頭上的血。

    所有人都在懷疑，莫非西域神指真的瘋了？

    可是，西域神指卻突然不笑了。

    他的身子也已不再顫抖。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小院的門。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無法掩飾的恐懼。

    恐懼到極限，就會忘記恐懼。

    他已忘記恐懼，忘記顫抖。

    令他恐懼的不是人，而是門口那雙冷漠而充滿殺氣的眼睛。

    像耶律含煙的眼神一樣，雖然那並不是耶律含煙的眼睛。

    即便那雙眼睛瞪著的人並不是他。

    周瑾瑜已經不知道何時出現在門口。

    他的劍就在手中。

    莫邪劍，劍已出鞘。

    在他的眼裏，這小院裏似乎只站著一個人——歐陽雨庭

    他的眼睛也只盯著那一個人。

    歐陽雨庭蜷縮在牆角，他根本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他不敢看那雙眼睛不光是因為恐懼，他已做了太多對不起周瑾瑜的事情。

    但他不敢看也絕不是因為愧疚，他的情感已複雜到極致，無法形容。

    周瑾瑜已一步步地朝著歐陽雨庭走了過去。

    他已不是那個多愁善感，優柔寡斷的少年。

    此刻不認識周瑾瑜的人絕對會以為來的人是耶律含煙。

    他們似乎本來就很像，只是經歷不同罷了。

    歐陽雨庭絕不會引頸待戮，對死亡的恐懼，求生的慾望會使他想盡一切辦法活著。

    即便是苟且地活著。

    他突然又來了勇氣，大喊道：“西域神指，快給我攔住他。”

    西域神指還是木立在原地。

    周瑾瑜從西域神指的身邊走過，他已離歐陽雨庭越來越近。

    可是，歐陽雨庭似乎最能讀懂人的心，有其是沒有靈魂的人的心。

    因為他已沒有靈魂，他知道那些和他一樣的人心裏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放棄，接著道：“三姑奶奶事被你殺的，你已無法回頭，只有我才能替你開脫。”

    他又開始咆哮：“你怕死？光明教主若是知道是你殺了三姑奶奶，他會讓你生不如死。”

    果然，西域神指的頭又抬了起來。

    他那雙血紅的眼睛正盯著周瑾瑜的背。

    像先前盯著三姑奶奶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