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與茶荼不過是兩條街的距離。只是，相對於沈府來說，建在山上的茶荼可當真像是與世隔絕的桃源聖地。

    “沈府倒是熱鬧的很呢。”畢方纔剛剛冒出一句話，又連忙騰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回頭透過珠簾的縫隙瞄了一眼問初的表情，稍稍鬆了口氣。

    差一點就又要被扔到戒律堂去了！

    嗎車裏頭的問初卻只是皺了皺眉——熱鬧？整個沈府分明就是一個死陣，怎的會......

    不慌不忙的散開了神識探查，一點點斂去了面上的情緒。馬車緩緩停下，畢方上前把她扶下馬車，替她將披風披上。

    “國師大人。”沈含煙看著沈府的來客，暗地裏輕嘆了口氣，偏過身子好讓大家看清正在走進來的問初，“爹，這是茶荼的問初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畢方先是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殊挽玉的神色，見她並沒有什麼異樣才舒了口氣——這姑娘怕是腦子有點問題吧？年紀輕輕的怎麼就這麼想要尋短見呢？這可是大人的禁忌啊......

    “國師。”問初微微頷首，本想提醒問初行禮的沈含煙卻見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國師上前兩步，恭敬地朝她行一禮。

    “大人，畢方姑娘，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畢方說道，不緊不慢的接過了話茬，問初最為討厭世俗的虛禮，對外的事情，大多數都是畢方代勞的，“國師一向事物繁多，又怎的有時間來沈府走動？”

    “恰好有事要同沈家主商議。”國師起身，再行一禮，“大人的身子近來是如何了？陛下說過，若是有需要，可以請殊祭司到府上為您看診。”

    殊祭司......

    問初抬手輕咳幾聲，斂了自己的情緒，卻也終於願意開口，“不必了，本座並無大礙，亦不勞陛下費心。沈姑娘，若是府上有客，本座便不久留了，告辭。”

    “大人留步，我已經和沈家主解決完了。”國師拱了拱手，小廝立刻上前替他披上了披風，“有機會再和大人聊吧，再會。”

    問初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只是輕嘆了口氣，指尖一抹銀藍閃過，想到方纔國師所說的話，白紗後的金眸不自覺的閃了閃——那個人，竟爲了自己，願意屈尊降貴留在這個小小的地方當個祭司。

    “大人？大人？”

    她回過神，由畢方扶著往前走。

    沈含煙的院子在沈府的最西邊，倒也算的上是較為僻靜的地方了，不過......上一次她來這裏，可不是現在這般模樣的。

    “畢方。”問初淡淡的開口，“沈姑娘的院子外頭，可是有一口井？”

    那口井，非常的......不對勁。

    “大人是聽到了水聲嗎？院子外頭只有一座衣冠冢啊。”

    衣......衣冠冢？

    “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沈含煙淡淡的解釋著，推開門，“大人，請。”

    空氣中隱隱瀰漫着令人作嘔的屍腐味，問初皺起眉頭，抬手對沈含煙下了一道禁制，隨即扯下了自己面上的白紗，金眸細細的探查著四周的環境——沈含煙的院落有著極好的景色，當然，是將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拆開來看作為前提，若是現在所見這番景觀，連同外頭的衣冠冢一起，便構成了外頭所謂“玄學大師”的聚陰陣。不單只是如此，整個沈府，應該也是以沈含煙的院落為陣眼的死陣。若是她想，莫說沈府，整個京城都會在她手中覆滅。

    倒是個狠心的女子。

    問初將白紗繫上，懶懶的揮袖，解了沈含煙的禁制，言語中透露出濃濃的寒意，“這便是沈姑娘的待客之道？本座今兒個可算是開了眼了。”

    “是含煙疏忽了。”沈含煙輕笑著說，倒是一臉滿不在乎，“不過，既然是稱得您一聲大人，自然是有著過人的本事了，大人不會介意含煙這點小伎倆的吧？”

    問初沒有應聲，倒有幾分像是預設了，良久纔再次開口，“既是如此，沈姑娘就不擔心會毀陣。”

    “自然是擔心的。所以，便是要委屈畢方姑娘在此止步了。”沈含煙掩嘴輕笑道，似是擔心畢方不願，緩緩補充道，“含煙定然不會怠慢了大人的。”

    姑娘，不是怕你怠慢了大人，而是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大人的禁忌而不自知，然後......

    英年早逝啊.....

    畢方抑制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禮貌的開口，“那......那個，沈姑娘......畢方不過是大人身邊一介侍女，一切行動都應該請示大人才是......”

    “可以，本座隨你進去。”問初並沒有什麼在意的，稍稍抬手，衝畢方打了個手勢，不緊不慢的往裏頭走去。沈含煙則是將大門關上，隔絕了畢方的視線。

    “大人倒是足夠自信，您看起來也應當是對聚陰陣有所瞭解，那麼它對人類有多大傷害想必您也是清楚得很，如此還膽敢隻身一人隨含煙入陣。”

    人類？呵，這種羸弱不堪的生靈，竟同她這般相像嗎？這種連基礎術法都算不上的東西，又怎會對她存在傷害一說？

    問初面上染上一絲譏諷，卻不過轉瞬即逝，聲音依舊清冷，“亦不及沈姑娘半分，沈姑娘分明就知道聚陰陣作用為何，卻敢這般冒然將陣法安放在自己的院落之中，倒是不擔心陣法反噬。”

    “這便不勞大人您費心了。”沈含煙說道，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大人，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