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雅禮蒙卡再次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的頭頂卻是明亮的夜空，月光伸出她潔白的手臂把大地包裹其中。眼前是朦朧的光輝，森林在她周圍包圍著。

    帳篷被風颳走了？她第一反應想著，腦袋四下張望。前方有很多人的樣子，穿著銀色的盔甲……那是……？

    旁邊有顆銀色的腦袋在動……咦？是自己在動……他也在動……

    “別看了，我們在路上行軍，該回去了。”萊戈拉斯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怕她亂動，見她看過來立即開口。

    她被放置在了兩個精靈抬著的擔架上，如今正在朝原路返回。萊戈拉斯緩慢騎著馬靠近她旁邊，把腦袋靠近她說道，他的長髮和盔甲在月光下泛着銀色的光芒。

    “回去？去哪裏？”

    她小心翼翼扒拉開把她裹的嚴嚴實實的被子，一本正經地問。外面的空氣很涼，夜裏的微風已隨著冬季的到來逐漸變得凜冽。

    “父王命令一部分人先回長湖鎮，那滿山的金銀還沒有處理呢。”

    “不，我得走啊——”

    “走什麼走？你一直夢話裡面‘再見’‘再見’的，病的不輕……”萊戈拉斯傾斜身體再靠近一點，“你可睡了一天。”

    “……我……說夢話了嗎？”雅禮蒙卡臉紅，生怕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說了啊。”

    “你怎麼知道？”

    “我……”萊戈拉斯坐正，“女醫師告訴我的。”

    “她……還說什麼了？”

    “……”萊戈拉斯轉移了目光，“父王叫人給你傳話的事。”

    雅禮蒙卡心中驚了驚，等著他的下一句，可他並沒有往下說，他正想加快馬速回到隊伍前面去。

    “我真的得走。”

    “你現在要走？好啊，你試試看。”萊戈拉斯狠狠地瞟了她一眼。走走走，就知道走？

    雅禮蒙卡試著動了動身子，傷口猛然有著皮肉撕扯的痛感，她深吸了一口氣。

    “醫師的治療醫術已經讓它漸漸結痂了，你再動，痛的更厲害。”

    “我……”雅禮蒙卡語塞。

    .

    除去中途休息的時間，黎明時分就回到了長湖鎮。鎮子已經基本修繕完畢，隨著隊伍的進入，鎮子開始熱鬧起來。人們站在道路的兩旁，為戰士們致敬，獻上秋季稀少的鮮花。

    “雅禮蒙卡！！！”突然遠處傳來茉莉的呼喊。雅禮蒙卡認出了那聲音，眼底一熱，轉過頭看見茉莉在行軍隊伍兩邊脫帽致敬的人群裡著急地望向她。她躺著從被子邊緣伸出手，用力朝茉莉晃了晃，也不知道她看見了沒有……

    又是這個狼狽的樣子來見人呢……好丟臉……。

    曾經在鎮子裡傳言萬分厲害、戰術過人的雅禮蒙卡，一次一次地倒在真正的戰場上，一次又一次地被萊戈拉斯救回來，一次又一次地狼狽地出現在鎮民面前……

    不過……現在……被人抬著也算是遊街啊……！

    想到這裏，她有些尷尬，把被子扯著蓋過腦袋，不打算動了。

    ……不對，這樣會不會被認為是死了？又覺得不對，她猛地又把被子往下扯，突然聽見兩邊立馬響起叫她名字的聲音……

    她明白了當初行事太不低調，導致家家知曉她大名的危害。

    “眾目睽睽……天哪，好丟臉……”雅禮蒙卡只盼望快點到達精靈軍隊在長湖鎮的落腳點。她雙眼一閉，不再動了，卻還是能感受到了大家關心的目光。

    回家的日子又要延長了嗎……

    我又回來了……

    這裏給我的感覺很溫暖，很放心。

    長湖鎮新建起的建築之間，精靈們選擇了一處寬闊的場地暫住。雅禮蒙卡沒有被安排送回去，而是留在這裏繼續被醫治。茉莉和一些鎮民找了過來看了她，給她帶了換洗衣服和一些食物過來。天色黑下來之後，茉莉單獨留下來陪著雅禮蒙卡。她已是對自己的好朋友無可奈何了……不會讓人好好省心。

    “你總算是又回來了……不過，每次回來都渾身是傷……你到底怎麼回事？”茉莉幫她洗著蘋果，醫師正在她上藥，她痛得叫的來呼天喊地。

    “噝……請塗得輕一點……”雅禮蒙卡表情猙獰，“因為沒走多遠我看見這邊天空不對勁我就回來了啊……還擔心你們來著！”

    “擔心？”茉莉一把把蘋果塞在她嘴裏，“我看你是擔心精靈王子吧。”

    “……唔，啊呸，我……”雅禮蒙卡啃著蘋果，想辯解一下……

    “噗嗤。”精靈女醫師在一旁聽著，偷笑出了聲。

    “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茉莉把椅子拉近雅禮蒙卡的床邊，“一次是巧合，兩次是什麼？哼，還當我是好朋友這點事都不告訴我虧我還關心你……”

    醫師上好藥就連忙出去了。雅禮蒙卡臉更紅，就像在談什麼見不得人的話題一樣。跑那麼快乾什麼……

    “坦白吧。沒人了。”

    “……我是喜歡他……”

    “他呢？”

    “他？”雅禮蒙卡一愣。至今為止她還真的沒有猜想過萊戈拉斯的想法。“他……應該不會喜歡我……嗎？”

    “我看他挺關心你呀，說不定他喜歡你。每次都是他救了你把你送回來……你還真是為他奮不顧身，那麼危險的戰場都敢去！每次都傷成這個樣子，活該嗎你？”

    “我是擔心他啊……我怕……”

    “既然有喜歡得能讓你不顧性命的人，你又為什麼要回那個不著邊的老遠老遠的家？當初死活要回去，現在又爲了他回來，這次你總歸是不回去了吧？”

    “……這次……我必須要走。”雅禮蒙卡扔掉蘋果核，用手背擦擦嘴，將臉頰埋進被子裡。

    茉莉差點沒跳起來：“你又要走？你走來走去煩不煩啊不要把走放嘴邊好不好？我真是聽煩了我！”

    “……”

    “你說，你在這裏呆了十幾年，你為什麼要回你那個家呢？這裏不好嗎？你真的捨得嗎？你不是從那裏逃出來的嗎？我真是……”

    “茉莉……不要生氣好嗎？因為……因為他的父親叫我離開他。”

    茉莉的表情開始驚訝。

    “你說什麼？精靈王……他讓你走的？”

    “不……只是這一次。”雅禮蒙卡的眼瞼微垂，“茉莉，我可是人類。”

    “人類又怎麼了？人類怎麼就得必須離開了？”茉莉很是氣憤。

    “他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和人類在一起……他們是那樣高貴美麗的種族……怎麼可能看得上人類……”

    “可是如果那位精靈王子對你沒有感覺，他父親又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還不是精靈王子因為你，去做了以前好多從來沒做過的事他才覺得奇怪啊。”

    “他有喜歡的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你又怎麼知道他就真的喜歡她了？他親口告訴你的？”

    “精靈能活多少歲，你知道嗎？”雅禮蒙卡揚起頭問她。

    “不是能活很久嗎？……無盡的日子吧……”茉莉說著意識到了什麼，聲音越來越小。

    “各自的時間年輪，生活歲月，不一樣——人類的一百年歲月，對於他們來講，只不過是指尖的光芒稍縱即逝而已……這裏麵的人和事，歡喜憂愁，到頭來，他們又能記得多少呢？”

    “我才明白，所以以前都是在做著不可能的夢了。”

    “雖然還是想成為他一生都不可能忘記的人……做夢都想。”

    “看來我是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