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答應，就放出毒素迷惑她的神智。

    祁薇娜的手心出現了一片暗色，她在等蘇杏菲的迴應。

    如果她果斷拒絕，那麼她可能還能狠下心，還能堅決一點。

    可是……

    “好啊，去我們要哪裏啊？”

    為什麼……

    為什麼不拒絕……

    為什麼這麼相信我……

    祁薇娜手心的暗色很快消失，眼角溼潤的痕跡被她抬手間抹除。

    “你到了就知道了。”

    “那邊好玩嗎？”

    “挺好玩的。”畢竟是極樂世界，應該會比這裏純淨很多。

    “那有森林嗎？”

    “這裏有的那都有。”

    “這麼神奇？是不是要走很遠啊？”

    “不用，走一會就到了。”

    “誒？”

    蘇杏菲淡黃色布裙身後的金色帶子隨著她的移動而飄動。

    就這麼出了森林。

    祁薇娜忽然很是猶豫，思考著要不要在路中把這隻葉妖丟下，讓她自己原路返回。

    不論怎麼樣，都比現在帶著她去黃泉之路好。

    可是祁薇娜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這樣的意外輕輕鬆鬆就能被識破。

    選擇自己的生命，還是這隻葉妖的生命？

    很早之前，在自己欺騙第一隻妖物的時候，大概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對不起。

    祁薇娜垂下眼眸，狠下心不去看身後。

    如果走的快一點，她會不會就跟不上自己了。

    “誒，你慢一點，我快要看不見你了。”

    身後傳來呼聲，祁薇娜卻很想邁開腿拼命向前跑。

    可是來不及了。

    幾抹黃色的身影從她身邊快速閃過，祁薇娜愣在原地，藉着風的力道側過身看著身後。

    葉妖感受到了人類的氣息，轉過身就沒命地跑，頭頂上的銀杏葉都掉在了地上，瞬間化為烏有。

    祁薇娜眼中閃過一絲悲憫。

    還是錯了。

    還是晚了一步。

    還是沒能救她。

    大局已定，新生的小妖不可能跑的出驅魔人佈下的陷阱，祁薇娜獨自走到空曠處，正在開啟籠子的鐵鏈的驅魔人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遞給了她一件寬大的灰色衣袍。

    祁薇娜捧著衣服藏在樹蔭裡，捂著耳朵，閉起眼睛，不想聽見身後的任何聲音。

    最好就這麼簡單地死去，清清白白地不帶走身上的罪孽，來世再也不入輪迴之道。

    一個小小的身影帶著刺鼻的血腥味被拖到籠子裡。

    祁薇娜聞到了鮮血的味道，眼角溼潤。

    再次看到蘇杏菲的時候，女孩的一隻眼睛被血液染成了紅色，是那種讓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暗紅色，透著滲人的光澤。

    她身上都是傷口，多數還在惡化。

    和之前的許多妖物不一樣，明明是那麼單純的小妖，她卻安安靜靜地坐在籠子裡，身上帶著管子。

    沒有任何反抗，卻靜寂地讓人背脊發涼。

    蘇杏菲抬起眼看了一眼籠子外面的世界，被鮮血染紅的那隻眼眸裡滿是濃重的冷寂。

    就好像被剝奪了生命一般。

    祁薇娜在一行人身後看著蘇杏菲，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悲涼。

    如果可以的話……

    曼陀羅花妖的藤木在腳下浮起。

    之前治癒自己的金絲順便摘下了黃符，讓她可以自由使用能力。

    藤木蜿蜒著靠近蘇杏菲，放出了毒素。

    本來她已經做好了死去的打算，大不了像之前被她欺騙的妖物一樣，被驅魔人利用完以後直接拋棄，變成毫無生命的軀殼。

    ……我想贖罪。

    可自身罪孽深重，饒是誰也無法接受。

    可還是想要贖罪，哪怕微不足道。

    意外來的很及時，一隻同樣有著棕黃色長髮和幽綠色眼眸的銀杏葉妖忽然闖進來。

    “你有家人或者同伴嗎？”

    祁薇娜想起蘇杏菲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過的話。

    好諷刺啊。

    即使自己不出手，也有妖願意爲了她而拼死一搏。

    即使生而為妖。

    祁薇娜抱著懷裏有些冰冷的灰色衣袍，一步一步後退。

    終究是不一樣的存在。

    可她不曾想到，這件事情改變了蘇杏菲所有的妖生軌跡，讓她失去了唯一的執念，甚至不惜背井離鄉，遠走不歸。

    ——如果可以。

    再也不要回到那個悲傷的地方。

    如果當時，我沒有後退那幾步，或許，我們也可以成為家人。

    祁薇娜忽然從夢中驚醒，看著四周依舊是漆黑一片。

    在這裏待了多久了？

    還有多久了？

    如果當初沒有後退，如果當初打算守護到底，現在會如何，當初會如何。

    祁薇娜重新閉上眼睛。

    祁薇娜，你說得對，我終究，還是要把這幅軀殼還給你。